和路雪12亿人民币打了水漂
今年9月初，当和路雪（中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和路雪”）的一纸贷款申请送到中国工商银行北京分行时，银行的工作人员起初还颇为兴奋：在各大商业银行大打信贷战、争夺“优质”客户之际，像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外资企业还真不多见。但等他打开随贷款申请一起送来的财务报表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不敢相信，这些经过国际会计事师务所审计过的财务报表表明，和路雪成立9年来从来没有赚过一分钱，每年都是巨额亏损！这还是那个在市面上卖疯了的和路雪吗？”来自银行的消息人士说。
更令银行不敢相信的是，9年的中国市场征战之后，和路雪现在已经接近油尽灯枯：1993年底和路雪成立时注册资本是1.8亿美元，而它提交银行的报表显示，现在账面上的净资产居然只剩下了区区3000万美元，也就是说，和路雪9年来已经亏损了1.5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2亿左右！
和路雪北京总部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请求，理由是中国区总经理孔澎韬出差在外，而他是公司惟一的发言人。
和路雪的母公司——联合利华（中国）有限公司的公关人员也称，有关和路雪的事只能去问它的北京总部。对于12亿人民币的亏损数字，和路雪方面称无法证实。
对于记者就和路雪的经营状况（包括年销售额）提出的其他问题，联合利华（中国）有限公司和路雪方面均保持了一致口径：“这是我们的商业秘密，按照我们的惯例，我们一向是不公布的。”
24亿堆成第一品牌
联合利华（中国）的官方网站称，和路雪至今仍是中国冰淇淋市场第一品牌。它的品牌战略在中国几乎可以看作是一场商业奇迹。
和路雪是全球冰淇淋市场第一大生产商，1993年进入中国，中国总部和第一个生产厂都设在北京，和路雪当时选择了轻工业部下属的北京群星工业公司成立了合资公司，和路雪占绝对控股。
从成立之日起，和路雪就显出了图霸中国冰淇淋市场的雄心。当时有媒体报道说，注册当年和路雪即以亏损3000万来打开市场，并做好了连赔5年的准备。联合利华的官方网站至今仍不无骄傲地称，“在和路雪（中国）有限公司成立仅仅六个月时，我们的销售就超过了350万升冰淇淋，创下联合利华全球冰淇淋新公司营运第一年最高的销售记录。”
带来这个成功的是和路雪的“冰柜战略”。2000年3月和路雪前总经理范马田曾回忆当年的情景称：“大约1994年的初夏，几乎一夜之间，分布于上海大街小巷的便利店和小超市，‘突然’同时冒出了一只只漂亮、新颖的上面印着“和路雪”（Wall’s）标志的冰柜。一时间，和路雪走入了中国消费者的视线。”
此后，这些遍布营销网点的冰柜在一次又一次被和路雪作为推动市场的终端战术得以反复应用，而它的成功已经被写入中国营销业的经典案例。随着和路雪不断成长为全国性品牌，1996年，联合利华在上海太仓成立第二家和路雪工厂，紧接着，联合利华在广州建成一个大型冷藏库，完成了中国富裕区域的市场架构。
不过，到了1998年，和路雪并没有实现它连亏5年后赢利的诺言，1999年也未获得丝毫利润，范马田把它归结为“价格战”。2000年和路雪换帅，孔澎韬走马上任，开始对和路雪大动手术，同年和路雪以8亿人民币代价收购了李嘉诚旗下的蔓登琳。2001年初，北京群星工业公司退出合资企业，和路雪成为联合利华旗下的独资企业。
联合利华（中国）的官方网站上公布，自从成立以来，和路雪在中国的总投资已逾3亿美元，合24亿人民币。
冰淇淋真的只有亏的份？
6万台进口冰柜的价差
和路雪的巨额亏损与国内后来居上的伊利冰淇淋形成巨大的反差。
中国焙烤糖制品协会秘书长朱念琳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透露，国内市场冰淇淋第一大户伊利很早就产生了盈利：“伊利去年销售12万吨，销售额达到8.5亿元，今年有望突破11亿元。
至于利润，伊利前年的盈利就有好几千万，那时它的销售额才6亿多。”尽管朱不愿触及和路雪的亏损问题，不过他还是委婉地表示，与伊利相比，和路雪的亏损可能是因为前期投资大、成本高的原因。这个说法与业界的一般口径基本一致。
“和路雪去年的销售量大约在4万吨左右，销售额大约在5亿～6亿人民币之间”，朱念琳透露说。考虑到这个数据是经过9年的高速增长才达到的，有业内人士认为和路雪在中国9年总共卖出的冰淇淋的金额，比它已经砸到中国市场的24亿可能高不了多少。
“和路雪的24亿花在哪里我不全知道，但是它平均每年要向市场投放6000台左右冰柜形成终端垄断，目前已经投放了大约6万台”，接近和路雪的消息人士说。
消息人士同时透露，这些冰柜全部都是从欧洲进口，每台的单价大约在人民币6000元左右，仅此一项沉淀的投资就达3.6亿人民币之巨，而这些冰柜的价格是国内同类产品的3倍以上。
和路雪同样没有回应记者提出的冰柜进口和价格落差问题。
疑是转移定价？
有人对此提出了怀疑。
“办企业就是为了盈利，如果9年还不盈利，早就该倒闭了。像和路雪这样的连年亏损，除了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原因外，就是典型的外资企业充分利用中国纳税优惠制度的策略”，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刘桓说。根据刘桓他们的调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境内居然有30％的外资企业像和路雪一样从来没有缴纳过所得税。
国家税务总局国际税务司反避税工作处处长苏晓鲁认为，很多地方制定了对外资“从赢利之日起开始缴纳所得税”；外资在很多开发区享受“两免三减”；另外，外资还可以用当年利润抵补以前5年的亏损，直到盈利再开始执行“两免三减”政策。这样算下来，就有一大批外资企业有意延迟纳税。
刘桓说，跨国公司避税的常用办法是利用关联交易，采取转移定价的方式来规避高税制国家的税收征管，也就是在国际间通过高进低出、技术交易中抬高特许权使用费、贷款安排中的抬高利率、以及不合理地向合营企业分摊劳务、管理、技术开发费用等的方式，造成成本高企账面利润减少或亏损，以达到少交税或不交税的目的。“像和路雪的6万台进口冰柜，就是典型的加大成本的行为。冰柜这种产品在国内很普通，价格又比欧洲低得多，和路雪显然选择了价格较高的成本物资，这符合它的全球战略目标和谋求最大的利润的目的。”
目前，采用转移定价在我国跨国公司中已经比较普遍，根据刘桓的研究，国内跨国公司60％－70％都程度不同地存在转移定价行为。除了避税目的，转移定价还是跨国公司逃避外汇风险、对付投资国外汇管制的主要手段。近期以来，外资企业转移定价已经成为我国政府打击的重点之一。有数据显示，从1999年到2001年底，我国已对近万户外企的转移定价税收行为进行了税收审计和调整，调整应纳所得税150亿，调整补税18亿。
和路雪的巨额亏损，只是我国庞大的外商投资企业亏损中的冰山之一角。根据国家税务总局官员估计，目前我国40万家外企中有60％亏损，年亏损总额达1200亿人民币之巨。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政治研究所宋泓副研究员估算认为外资企业每年仅此带来的税收流失约达500亿左右。(记者王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