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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井洁司:用DNA 鉴定揭发“伪牛肉”(3)

时间:2010/4/29 15:33:10 来源:南方报网

    事件难逃被消费的命运

    然而,事件并未因田中被判刑而终结。检举人的身份很快就被其他报社和电视台查明,成了电视综合娱乐节目(wide show )绝好的目标。其实就是娱乐节目。田中社长那种特有的若无其事的承认搀假的态度使媒体兴趣大发,转眼就展开了一场盛大的" 媒体事件".它们对举报人进行密集采访,甚至不放过其家人。日本社会依旧有很多人将检举揭发视为" 告密" ,认为是对组织的背叛。一些媒体甚至传出了对检举人及家属中伤的声音,实际上甚至有亲朋好友宣称与他断绝关系。

    更让告发者痛苦不已的是公司在事件曝光后不到一周就破产了,约有70名做小时工的人失去了工作。北海道当时经济状况很不景气,失业的人再找份工作是相当困难的。

    从道义上讲,这位告发者是坚持社会正义的英雄。但是在2009年12月1 日NHK 播放了一个再现苫小牧希望肉食公司搀假事件的节目,题目为《孤独的反叛者》。剧中揭发人对自己的告发和媒体的报道表示只有一种空虚之感。其实哪里谈得上做英雄,他一直都在自责自己也是搀假犯罪的帮凶,即便是为了阻止继续犯罪他做了揭发,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也会被抓起来。现实是出乎他预料的。媒体上他被当成英雄,可是现实的另一方面却是公司倒闭、员工失业及来自周围人的" 一家之耻" 、" 背叛者" 的批判。这种事态除了" 空虚" 让他再也想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记者安慰他说," 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社会因此获得了改变".然而,揭发人对整个事件还是慨叹" 得少失多" !

    在大众传播时代,即使是调查报道也无法逃避像一项活动被人们消费的命运。围绕报道这起牛肉搀假事件着实提出了许多令人思考的问题。

    二、日本调查报道的五种类型

    上文讨论的苫小牧希望肉食公司食用肉搀假事件只是日本众多类型调查报道其中之一种,属于由内部举报曝光政府和企业隐藏的非法行为之例。

    内部告发事件由于可以拿到内部确凿的证言和资料,看上去好像很容易。其实不然。内部告发并直接轻易报道,其中有各种各样的陷阱。

    首先,内部告发者的证言和信息是不是真实,有必要进行印证。在印证过程中,举报者身份会曝光,就有可能带来人身危险,感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举报者很有可能推翻证词。在海外举报者被杀害的事件并不罕见,在日本虽然这样的情况还很少,但是,举报者在告发后,从原来工作岗位被解职降职的例子还是很多的。2004年日本制定了保护内部告发者的法律《公益通报者保护法》,这使内部告发性的调查报道开始增加。但是,信息只要有些微的错误,连媒体都会被起诉,更别说举报者了。北海道新闻社在北海道警察本部涉嫌设置小金库的报道中,因有一点点问题就被有关人员以损害名誉罪提出起诉并要求赔偿。最近日本电视台关于岐阜县政府涉嫌设置小金库的报道,因为举报人的证词完全是虚构的,致使日本电视台台长引咎辞职。

    除此之外,日本调查报道还有其他四种类型:

    通过分析公开信息进而揭穿被掩盖的事实之例。田中角荣金权政治的报道就是典型一例。进行调查报道需要具有灵感、直觉能力和调查能力的优秀人才,多数情况下是由团队来进行,而且需要较高的费用。不过,田中金权政治的报道,是由自由记者立花隆单独完成的。他从公开报道和公开资料入手,通过自己的采访收集了众多的独家信息。通过对这些信息进行分析,揭穿了当时被众多媒体赞誉为" 平民宰相" 的田中前首相的发迹之道,导致田中下台并被捕。因为这个报道所涉及的多数信息都是被报道过的东西,还有的是只要你要求公开就可以公开的信息。因此也有媒体和评论家批评说" 净是些众人皆知的事实"。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报道对揭露首相的" 真相" 的贡献是巨大的,对立花隆的批评毋宁说是一种" 嫉妒"。

    根据信息公开法要求公开迄今尚未公开的信息之例。在这种报道中,记者的问题意识和着眼点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围绕信息公开制度,每日新闻社做过一个《防卫厅列出要求信息公开者名单的独家新闻》(2002年)的报道。这是一起防卫厅(现为防卫省)把要求公开防卫厅资料的市民列成名单,并在干部中传阅的事件。因为要求公开防卫厅资料的市民中有对自卫队持反对立场的人,所以被认为是将这些市民当成 " 需警惕的人物" 而列出名单。政府机关这种不正当处理个人信息的做法受到广泛批评。这个报道并非开信息公开之先河的报道,但是它发表的时机非常好,及时地触及了信息公开制度的盲点。因此获得日本新闻协会奖。以这篇独家新闻扬名的每日新闻的女记者第二年又以防卫厅不正当利用" 国民基本信息网络" 招募自卫官的调查报道蝉联该奖,实属罕见。

    从表面化的部分事实入手进一步刨根问底追究采访之例。作为调查报道,美国的水门事件算是典型的了。这个事件发端于一起单纯的盗窃案,而产生疑问的记者通过不屈不挠的采访结果揭露了" 大总统的阴谋"。

    日本的利库路特事件报道,原本就是利库路特公司的一个子公司为了获得方便,向神奈川县川崎市副市长行贿,赠送了子公司自认为肯定会升值的未公开发行的股票。朝日新闻对此作了独家报道。这个事件使副市长被解职。朝日新闻由此深入挖掘,把前首相中曾根、首相竹下、财务大臣宫泽等人的亲信、政治大佬、大报总裁也获得股票出让和优先购买等好处的事实大白于天下,大范围的非法事件得以曝光。

    事过二十多年,利库路特事件的主要被告利库路特公司当时的总裁江副浩正出版了《利库路特公司事件。江副浩正的真相》(中央公论社)一书。在书中他主张事件是检察机关和媒体(朝日新闻)一手策划的。前不久,围绕与民主党政权诞生几乎同时发生的首相鸠山、干事长小泽的亲信被逮捕事件,也有一部分意见指出检察机关和媒体勾结的问题。利库路特事件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可称为调查报道,或许有必要重新进行考察。

    媒体自身进行议程设置之例。朝日新闻社设有专门从事调查报道的特报组。曾任特报组副组长的市川诚一在他发表的论文《议程设置型调查报道》中这样写道," (我们这个部门)刚刚成立,尚不被社会所知,所以没有像内部举报这样的线索来找我们。而且我们也不负责报道中央政府机关和搜查机关,因此一般得不到更内部的信息。……所以只有通过大家一起讨论来设定目标。现在人们希望从报纸上得到什么?我们应该报道什么?比如,我们会讨论某某政府部门有违规嫌疑,某某行业内隐藏着严重问题,这样靠我们自己的问题意识和采访经验来设定调查报道的对象"。

    市川诚一介绍的就是第五种类型的调查报道,他将其命名为 " 议程设置型调查报道".一般日本的报社,大多是由报社来决定调查报道的题目,然后成立报道组负责展开调查。像朝日新闻这样先成立特报组然后找题目的做法还非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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