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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3日，老字号海外维权第一案以王致和终审胜诉落幕。然而，王致和的胜诉并没有让其他老字号欢欣鼓舞。多年来，我国老字号在海外屡次被人抢注，但像王致和一样站出来追讨的并不多。面对侵权，老字号为何要保持沉默呢？从王致和案中，我们可以窥见他们的苦衷。
晨报记者王海鹏
现状
老字号屡遭抢注
抢注老字号很容易
“王致和”在德国遭遇抢注并非个案，只是中华老字号海外侵权的一个缩影。十几年来，中华老字号海外频繁“遭抢”，王致和、狗不理、桂发祥、同仁堂、六必居、都一处、红星等众多老字号都遭遇海外商标侵权。在国外甚至有“中华老字号抢注”公司，它们公然抢注、倒卖中华老字号商标。
在国外抢注中华老字号非常容易。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要在美国纽约注册一家店，需要以英文登记，而中英文之间的差别就为一些有其他目的的人创造了条件。他们随意注册一个英文名字，然后再使用他想抢注的老字号名字，消费者也不会去主动验证他的中文店名的真伪，这在客观上就为大量的抢注事件提供了可能。
抢注者多为华人
目前，中华老字号已经进入遭遇抢注的高峰期，据有关统计数据显示，国内目前约有15%的知名商标在海外被抢注，每年海外商标抢注案件多达100余起，其中涉案的老字号企业约占总案件量的1/4左右。经过调查发现，在海外经营中国商业的代理商、国际炒家和自然人是我国老字号商标在海外屡遭抢注的三大威胁，其中华人身影活跃。然而，令我们国人感到尴尬的是频发的老字号屡遭海外抢注事件，却很少有权利人来争取自身的权益，主动地参与海外维权事宜，这就进一步助长了其嚣张气焰。
近日传来消息，一家加拿大“老字号商标转让公司”，专门做起了中国老字号商标的“买卖”，一口气抢注了52家老字号商标。
老字号维权进退维谷
多年来，中华老字号在海外频繁“遭抢”，在我们的这些老字号企业中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权利的不多，还有一些老字号企业面对巨额维权成本及被抢注商标已经占有的市场，黯然神伤，进退维谷，整体而言，老字号海外维权现状令人担忧。
因此，当王致和案胜诉后，许多老字号企业并没有因此而欢欣鼓舞。有人认为，走海外维权的路，成本和产出并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样本
王致和案折射维权三大难
对手玩“拖字诀”，诉讼像跑“马拉松”
七个阶段、两级审判、两年零三个月，王致和海外维权第一案的胜出并不轻松。王致和2006年准备开拓欧洲市场时惊讶地发现商标在德国被欧凯公司抢注，对方是一家华人经营的超市。根据国际惯例，如要开拓国际市场就要先行注册商标，特别是在欧洲又有其特殊的环境，在欧共体同盟一个权利人的注册不限于一个国家，在德国的“王致和”商标注册受阻甚至在欧洲的市场都会受到影响。在1991年就打过中国知识产权第一案“一元钱”官司的王致和深知其要害，于是他们先试图和平解决，在遭遇殴凯不理不睬的情况下，无奈又勇敢地举起了法律武器打官司，这一打就是820天。
2007年1月25日，王致和向德国慕尼黑地方法院递交起诉书，次日法院正式受理。同年11月，一审判决王致和胜。二审的时间更为漫长：2008年2月25日，殴凯提出上诉，慕尼黑高等法院最初定于9月25日开庭，后经殴凯提出延期申请改在了2009年1月22日，这是德国法律给予的最大限度延期，这也是大多数老字号最怕的“拖字诀”。王致和被拖到了2009年4月23日，最终胜诉：殴凯公司不得擅自使用王致和商标，否则将处于25万欧元的罚款或六个月监禁，判决殴凯公司注销其恶意抢注的王致和商标。
王致和在两年多来消耗的精力可想而知，另外一位国营老字号负责人私下说，最怕在国外打侵权官司，拖得你特别难受，去一趟国外处理官司至少十天半个月的，日常工作太受影响。
文化差异大，得先跟律师普及“老字号”
在中国提起全聚德、王致和、狗不理几乎人人知晓，在国外恐怕就鲜为人知了，跨越巨大的文化鸿沟成为老字号海外维权起步难的关键门槛。
王致和总经理王家槐告诉记者：“我们打这次官司最大的难点就是文化差异”。他解释说，首先得让我们自己的德国律师明白什么是老字号，让他了解王致和的历史背景，让他知道王致和在中国是家喻户晓的，否则德国律师和法官都很难理解一个中国企业为什么不辞辛苦地来德国打官司。王家槐说这个过程是无奈的却也是必需的。王致和中方律师王洪青则从专业角度解释：“首先要消除认识上的偏颇，如果在国内老字号被侵权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结论，在国外打侵权官司首先要让法官明白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地恶意抢注，而他又怎么可能了解王致和这样的老字号呢？”
在审理过程中，殴凯就充分利用这一点，提出王致和的标识是通用的“中国古代士兵头像”，不具备专属性。“这在中国人看来是一个常识性错误，可在德国法官那里就不一定认为没有道理”，王洪青说。
上世纪末，天津狗不理在海外维权时就曾遭遇尴尬，国外律师和法官怎么也不理解，“狗都不理的包子能是什么好吃的，还家喻户晓？”显然，对方是从字面上曲解了狗不理，中华老字号的特殊文化韵味还需要更好地解读和推广，避免在未来的海外侵权案中吃哑巴亏。为了给对方普及老字号知识，王致和下足了功夫准备材料，一审时呈堂的书面材料有一尺多高，放在桌子上都快把人脸挡住了，这阵势把德国法官吓了一跳，自称从来没见这么多材料。王家槐告诉记者，两年来前前后后整理的书面材料摞起来有一米多高，比我们整理王致和的历史还费劲，要是在国内打侵权官司肯定不用这么费劲证明自己。
卡点收代理费，律师请客不敢去赴宴
长期处理北京老字号维权的高默克知识产权代理公司负责人王洪虎告诉记者，老字号回避海外维权一个直接原因是诉讼的周期长律师费用高。
拿王致和来说，他们聘请了中德两国律师各三名，其中德方代理律师沃尔夫冈每小时收费260欧元，其余两位的身价分别是200欧元和180欧元。特别一提的是，德方律师收费可不是以出庭辩护、取证来计算工作时间，就是写邮件发传真都是按小时收费的。
2007年王致和总经理王家槐和中方律师王洪青一行来到德国，与沃尔夫冈见面准备一审，在一间小会议室内大家聊了不到两个小时，“没想到回来不久，人家就把账单发过来了，计时准确到分钟，加上传真费接近一万元人民币”。按照国内惯例，律师既然接了案子和当事人见面沟通是必要程序，根本不可能再掐点收费。王洪青调侃说，后来他们要请吃饭，我们都有点怕了，万一席间再说起官司计起费用来可就不是一顿饭的钱了。外国同行的待遇让王律师格外羡慕，这却令老字号企业望而却步。
据王家槐介绍，整个官司支付给德方律师的费用两万欧元左右，企业可以承受。实际上，是因为大量的耗时耗力工作由中方律师承担了。
专家观点
有选择地境外注册
王致和打官司虽然赢了，但有人根据官司费用算过一笔账，认为要在德国市场通过销售赚回本金可能需要10年时间，因为市场太小了。这也是很多老字号面对侵权选择沉默的原因之一，和王致和一样被殴凯抢注的老干妈、白家等四家食品品牌都没有起诉。
其中一位负责人私下说：“德国市场太小了，即使我们赢了，靠卖货挣回打官司的钱得猴年马月了”。对此观点，王春槐持否定意见：“10年前王致和走向海外市场，现在国外市场占我们总营业额很小的比例连5%都不到，但是任何市场都有增长潜力，当初我们自己也没有想到能把美国市场做到一年几百万，未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华人海外定居，但绝不能等市场大了再去保护品牌，那时恐怕悔之晚矣。”
包括王致和在内，大多数老字号品牌注册保护任务艰巨。尽管依托《商标国际注册马德里协定》可以在80多个条约国家挑选进行指定保护，但据据律师透露，即使在单一国家注册商标费用也比国内高出几倍。在海外注册不可能45个类别全部注册，顶多挑一到三个主要类别注册。以日本为例，注册一个类别费用就达2万元左右，10年到期后还必须继续注册。任何一个老字号也不可能在全世界所有国家实现覆盖注册，一是没有必要，二是费用太高。王致和目前在全球40多个国家注册，而在注册前也不太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否在某国被侵权抢注，这方面没有数据库联网只能靠人工监控。
王洪青律师建议，老字号要根据自己产品特点和未来发展需要来注册保护，“如果10年内都不可能把产品卖到非洲某国还是别在那儿注了，应该把有限的钱花在重点地区，比如亚洲可以在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主要经济活跃地区注册！”晨报记者王颖/摄
记者手记
老百姓有句俗语，没事别惹事，摊上事也别躲事——对于老字号而言，面对海外侵权首先要有防范意识，其次碰上欧凯那样侵权人也别客气，该出手时就出手，有法律撑腰莫怕。
正如王家槐所言，老字号海外维权最重要的是要有“主动意识”，有了意识困难再多也可以克服，没有意识肯定会在将来被动。老字号协会张健秘书长认为，老字号企业要在意识形态上明确：老字号的品牌优势无疑是一笔弥足珍贵的无形资产，及时对商标进行保护性、防御性注册，使自身的合法权益和历史沿革得到法律的有力保护则是老字号得以发展壮大或重新崛起的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