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凌晨２时左右，刘怀英就起床了，随后骑车到株洲市赵家冲米粉厂拿米粉，她必须在早上５时左右将这些米粉送到订货的门店内。刘怀英和丈夫都是下岗工人，他们有一对正在读小学的双胞胎，这个家就靠夫妻俩做米粉中间商的微薄收入支撑着。
２月２６日，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发出通知，将米粉的出厂价提高到扁粉每斤０．７元、圆粉每斤０．８元。刘怀英等中间商说，这样的出厂价使他们陷入了无法生存的困境。由于价格过高，米粉店不愿收购中间商手中的米粉，中间商只得以出厂价向米粉店出售米粉，他们称自己成了米粉厂的“义务送货员”。
作为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的领头人，沈冬林将自己形容为一位“斗士”，他说自己已与米粉行业的不规范行为抗争８年了，但是至今仍然没能取得胜利。在他的办公室内，沈冬林说，株洲市的米粉将直接由厂家送到门店，实现了定点生产分区销售，让株洲市民吃上放心粉。被沈冬林视为“竞争对手”的中间商也将从此销声匿迹。
协会能自定市场价吗？
目前，株洲市通过工商登记在册的米粉生产厂家一共有２６家，其中有２４家米粉厂加入了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统一上调价格的事情在２００３年６月１４日也发生过，当时株洲市米粉工业公司把米粉批发价从原来的每斤０．３５元调整到每斤０．６元。
２００４年３月１日，记者以粉店经营者的身份，和刘怀英一起去找荷塘区赵家冲圆粉厂负责人符正伟。刘怀英告诉符正伟，她所欠的圆粉钱不能及时结清了，除非符正伟能够把圆粉的价格稍微降低。即使是这样，符正伟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米粉行业协会定下的圆粉每斤０．８元的价格不能再降”。刘怀英给他算了一笔账：做米粉原料的早稻米每斤１．２０元，每斤早稻米可以做２斤２两到２斤４两的圆粉，加上电费和油钱，圆粉成本最多也不会超过每斤０．６元。对于这个计算成本，符正伟只是说，不管怎样，圆粉价格不能低于每斤０．８元。并且他还表示，他的圆粉不会直接销售给粉店。
在新的米粉厂加入协会时，负责人都要和米粉行业协会签订一份协议。协议里明确提到：“会员方私自提价、降价销售米粉，弄虚作假，必须支付违约金，其标准为每次违约金额的３—５倍，无法确定金额的按每次１０００元交纳违约金。”对此，沈冬林一再强调，协会所制订的“指导价格”不是死的，会员单位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稍微把价格降低。但根据厂家发给中间商的涨价通知单就可以知道：株洲米粉行业协会每个会员单位都严格执行了这一价格标准。
株洲米粉行业协会制定的“行业指导价格”，批发价就达到了长沙米粉的零售价。株洲市物价局办公室主任高敏认为，目前株洲米粉的价格还是正常的，虽然比长沙等地的米粉价格高，可能是长沙的米粉生产成本、管理成本没有株洲高。物价局调查队队长罗苏简表示，物价局没有权力干涉米粉的市场价格，或者强行定价。他说，现在大米都放开市场了，米粉的价格当然不会受政府控制，不光物价局不能干预米粉价格，就是省物价局也不能随便制定米粉价格。
是垄断还是行业规范
是否存在垄断行为？
去年３月５日，省卫生厅下发了《湖南省米粉生产经营企业卫生管理办法》。《办法》第三十二条规定：“散装米粉实行集中生产、统一销售，生产企业应配备足够的销售员，直接向经营单位销售。销售人员应佩带生产单位的统一销售标识。”
沈冬林表示，自去年９月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成立以来，都严格以《办法》来管理株洲市的米粉行业。现在，株洲市的米粉中间商必须到指定的米粉厂进货，只能在指定区域内销售，不能跨区域销售。而米粉配送公司成立后，将逐渐取代米粉中间商。以后，２４家加入米粉行业协会的米粉厂，将全部由米粉配送公司招聘的经销配送员直接将米粉送到经营门店。
目前，株洲市有１０００多人充当米粉中间商角色，而以前他们都是在多个米粉厂拿粉，每个人所掌握的经营门店也分布在株洲市各个区。对于现在实行的“定点生产分区销售”制度，他们颇为不满。中间商邹同青说，由于各个米粉厂生产的米粉质量不一样，原来中间商可以在不同的米粉厂之间比较选择，但是现在只能在指定的厂家进货，这样就淡化了米粉厂之间的竞争，无论米粉质量好坏，中间商都只能接受，这样很容易导致行业垄断。
对于中间商的意见，沈冬林并不认同。他认为，各米粉厂都是依照《办法》制定的标准进行生产，虽然受到各自生产条件的限制，生产出来的米粉质量并不统一，但是这些米粉都能达到《办法》所规定的标准，市民大可放心食用；如果厂家生产的米粉质量不达标，行业协会将依照《办法》规定对其进行管理。他说，如果中间商能从多个米粉厂进货，他们就会在不同的厂家之间压价，从而造成市场的混乱和无序竞争。
对于“定点生产分区销售”制度，株洲市工商局消费者权益保护科科长孙晓清基本赞同。孙晓清认为这是米粉的特性决定的，米粉属于容易变质的商品，运输时间不宜过长，不可能进行大规模流通，因此他对于“定点生产分区销售”是认同的。至于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此举是否会造成行业垄断，他表示工商部门还将进一步深入调查。株洲市卫生局法监科科长刘术跃也很赞成米粉行业协会的做法，认为他们是坚决执行了《办法》的精神。
株洲市物价局调查队队长罗苏简对此却有不同意见。他认为，株洲米粉不能开放流通，从市场经济的规律来说是不合理的。
中间商邹同青说，长沙米粉很便宜，每斤只要０．５元，他经常凑几个中间商的钱，跑到长沙等地拿粉到株洲卖。“但是，我们经常被抓住……米粉行业协会的听觉怎么这么灵敏？”为了摆脱进价过高的困境，中间商自己组织车辆到长沙、湘潭等周边地区进货。但是，只要进米粉的车辆进入株洲，就会遭遇株洲卫生部门的检查，而这些基本上都是由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举报的。沈冬林和卫生部门都表示，此举只是为了防止劣质米粉流入株洲市场。
记者从株洲市卫生局法监科科长刘术跃处了解到，外地米粉进入株洲必须经过检查和出示相应资格证明。他虽然一直管理米粉卫生工作，但是他也不很清楚究竟有哪些外地米粉已经获准进入株洲。
会费收入存在巨大差异
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成立于去年９月２８日。当时，株洲市一些领导参加了其成立大会，并对此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协会成立后，“市民由此能够吃上放心粉”。
而在协会成立不久，便有人举报行业协会在收取“保护费”，搞行业垄断。２００３年１２月１５日，株洲市米粉行业协会和统属的米粉生产配送公司联名给株洲市工商局发去一份解释函，解释函对协会主要从事的工作和会费收取作了简单说明。特别对于“保护费”，协会的解释为：“适当收取一点管理经费，主要是作为１０家米粉厂的停产补偿、工作人员的工资、办公经费以及内部协调和相关的招待费。”株洲市工商局消费者权益保护科科长孙晓清说，目前不能肯定米粉行业协会是否在搞行业垄断，但是会费的收取方式还是值得商榷的。
米粉行业协会的会员协议规定：“各生产会员单位每天按生产的每斤米粉向甲方（协会—记者注）交纳０．０７元作为会费，会费的收取标准可依实际情况由双方协商后予以调整。”沈冬林说，对很多米粉厂家都是低于这个标准收取会费的。沈冬林表示，协会内每个米粉厂平均每天生产６０００斤左右的米粉。如此计算，２４个厂每天大约生产１．３万斤米粉，那么按照行业协会的会费收取标准，每天的会费收入大约是８０００元左右，一年的会费收入就有２８８万元左右。
株洲市民政局社团科科长覃邦贤向记者出示了一份米粉行业协会建立时的备案资料。在会费收取的备案上，米粉行业协会提交给民政局的２００３到２００４年度会费备案总额是１万元。会费交得最多的喻家坪米粉厂，登记在案的会费也只有８００元。
对于如此大的会费差异，覃邦贤表示无可奈何。他说，按照国家目前的规定，只要会费是会员自愿交纳，就是合法的，在他这里登记备案的缴费资料基本上没有作用。
米粉行业协会《会员协议》还规定，“乙方不按时交纳会费，每延迟一天，须向米粉行业协会交纳迟延款１０％的滞纳金”。对此，沈冬林的解释是：“我们是做生意的，按时清账是规矩，之所以想出这么个办法收会费，是怕有的米粉厂欠费不交。”
入会数目至今未达标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株洲市的米粉市场混乱不堪，不法商贩为牟取暴利，在米粉中加入防腐剂，操作场地脏乱的现象也屡见不鲜，曾让株洲市民谈之色变。株洲市政府也一直酝酿成立一个行业协会，把米粉行业统一起来以方便管理。
１９９７年，由株洲市商贸局食品办牵头成立了一个株洲米粉工业公司。但是，因为没有很好的履行会员章程，该公司在成立不久就被株洲市民政局撤销。２００３年９月，由株洲市商贸局蔬菜办公室牵头和民政局社团科进行协调，准备成立一个米粉行业协会，但当时只有２０个米粉厂加入。而根据国家民政局文件和组织民间社团的相应法律规定，米粉协会没有达到会员人数上的标准。
民政局社团科科长覃邦贤承认，当时他经办米粉行业协会时，知道协会参与人数不足国务院颁发的《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规定的３０个。但是，在跟商贸局蔬菜办公室协商后，双方还是达成了一致：株洲市的米粉行业太混乱，有必要成立一个协会，虽然参与会员单位数量不足。覃邦贤认为，国家关于成立社团组织的规定是个软性规定，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融”一下。
目前，株洲市工商局、卫生局还是认同该市米粉行业协会的工作状况。刘术跃说，通过米粉行业协会的监管，细化了他们很多工作，至少在米粉的卫生管理方面使卫生部门少操了很多心。孙晓清也表示，米粉行业协会的成立为市民吃上“放心粉”贡献很大。
刘术跃说，株洲市卫生局法监科已经给协会中的会长、副会长等５人办理了卫生监督证，他们负责监督米粉行业的生产情况，发现问题可以马上向卫生系统汇报，他们目前缺少的就是执法权了。
本报记者 李志宏 实习生 何 舟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