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姜算是熊了。”莱州市程郭镇蒋家村姜农蒋秀丽的脸上满是愁，像极了临冬的天气，冷冷的。
今年姜长得特别好，一块姜就得2、3斤，但是今年价格不好，鲜姜才卖到3毛多钱，去年在姜井里的陈姜也只卖到9毛多钱，往年头年的姜搁在井里，一开窖就卖2块多钱，而且，1996年，莱州大姜的收购价格曾经一度创下每市斤13.6元的天价。
一万多斤鲜姜都已入井，但何时卖，蒋秀丽和丈夫心里还没谱儿，“啥时候价格合适了，啥时再出手。”但，潜在的市场风险也一直伴随左右。
十几年前，自明洪武年间、迄今已有500多年栽培历史的莱州大姜曾大伤元气。莱州市大姜协会秘书长孙竹业说，1994年，大姜大面积丰收后，价格一路走低。一直持续到1995年，姜农们不忍低价贱卖，把数万吨大姜压在井里，最终收购价落到了每斤不到一毛钱，只能眼巴巴看着生姜烂掉……当时莱州大姜的种植大面积减少，整个莱州的大姜产业严重受挫。
让人想起上个世纪的一本书《天堂蒜薹之歌》，这是作家莫言取材于上世纪80年代的震惊一时的“蒜薹事件”——农民大量种蒜薹，结果蒜薹滞销。花了35天写完书后，莫言说了句话，“在新的世纪里，但愿再也没有这样的事件刺激着我写出这样的小说。”
2011年，农产品又一次集中遭遇滑铁卢。
去年这个时候，零售价一度达到甚至超过5元的大蒜、生姜，一年之后，身价陡降，现在，农贸市场上，这些东西的零售价一般在每斤2元-3.5元之间，一度疯狂的“蒜你狠”、“姜你军”，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这些新词在幽你一默的同时，也将百姓对物价飞涨的无奈体现得淋漓尽致。一年多过去了，不止是大蒜、生姜，去年暴涨的棉花，今年也遭遇了大幅下跌，部分棉农甚至打算弃棉种粮。
遭遇农产品的熊市，在作为重要的产姜、蒜、棉花大省的山东，农民们正面临出售的烦恼。本报记者走访了莱州、临沂、青岛、潍坊、德州的田间地头，将所见还原，而这些所见的背后，是怎样的一个价格周期和逻辑？
让人迷惑的农产品价格，农民、经销商、加工企业、政府部门在这一波波的涨跌背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种植户、相关农产品协会的负责人、经销商、加工企业负责人、相关政府部门负责人各有话说，山东省农业专家顾问团农村经济分团团长、山东农村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高焕喜就此尝试破题。
为什么价格波动伤的总是大路菜？
悲剧的主角也是悲剧的主导者
“不少农民还无法走出视野窄的误区，可能一个偶然意识到菠菜比较好卖，便去开始埋头种菜，并不知道很多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高焕喜认为很多时候悲剧的主角也是悲剧的主导者，“上季某种蔬菜价格高涨，导致菜农跟风种植，产量提高，供不应求，价格必然下降。”
按照高焕喜的分析，这一波“菜贱”的原因还有很多，之前的大旱，让菜价一路高歌，太高了自然要回落；另外，日本地震带来的核辐射“后遗症”，叶类菜销售受影响；今年南方蔬菜上市时间推迟，北方蔬菜上市时间提前，北方、南方蔬菜出现“碰车”，市场供应明显增加……
人们往往会简单地将价格的大起大落归结为供求关系的变化，但同时人们也发现，价格“超常规”波动的蔬菜往往是大路菜，而成本较高、面积变化不大的大棚菜则鲜有发生，高焕喜表示，这是因为“农村有‘理性’的种植先进户，对市场预期进行了充分分析。”
调控物价不要轻易拿农产品开刀
菜涨易知价落难感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最近一直感慨，“总是看新闻说菜贱伤农，可是买菜的时候并未感觉到菜便宜多少，反而是菜价大涨的时候感觉很明显，比如姜蒜。”
“油价涨，一直涨，老百姓还是要开车，要继续为高油价买单，而菜价的上涨也就是搭上物品涨价的末班车，各种分析便蜂拥而至，菜价能贵到哪里去？”高焕喜说菜价只是搭上了涨价的末班车，却并不受欢迎。
“菜价跌的时候农民应当增加心理承受能力，菜价涨的时候全社会也要理解。” 高焕喜认为，政府调控物价，不应该轻易拿农产品开刀，物价上涨城镇职工可以涨工资、提高低保，农民种菜赔本却很少有人管，这本身很不公正。
高焕喜给记者分析，目前我省经济发展进入工业化后期，该阶段的典型特征是经济发展已经由生产主导型转为流通主导型。不管是市民还是餐饮企业经营者，并没有觉得菜市场上的菜便宜多少。问题就出在蔬菜流通环节多，中间利润高。
政府可为菜农做最坏打算
建立保险机制支持菜农投保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很多机关单位都要集体采购一批大白菜，意在帮助菜农，至今，这样的爱心认购还在以更丰富的形式在流传，“相对于庞大过剩的种植，爱心认购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高焕喜说。
如何解决根本？高焕喜认为“一对一的长期合作”最稳定，“市场需要什么，农民就生产什么，既可避免生产的盲目性，稳定农产品销售渠道和价格，同时，还可减少流通环节，降低流通成本。通过直采可以降低流通成本20%—30%，给消费者带来实惠。不仅是农超对接，我们还要搞农企对接，让农产品深加工渠道更通畅；还有农校对接，让菜直接进入学校食堂；农店对接，让菜从田地里直接走进大酒店的厨房。”
记者注意到，农超对接是国外普遍采用的一种农产品生产销售模式，目前，亚太地区农产品经超市销售的比重达70%以上，而我国只有15%左右。
高焕喜早年间提出的“效益农业”、“农民知识化”、“农业国际化”、“农业企业化”、“农业优势产业带”等观点，在“破谜菜价怪圈”的各个层次中都有所体现，农业的问题是大问题，农民的问题是长期的。
“政府可以为菜农做好最坏的打算，建立保险机制，支持菜农投保，建立救助机制。”高焕喜说。
■ 题外话
有金字招牌，也不要固守于饱和的市场
“菜贱”现象席卷了我国的大江南北，作为种菜大省的山东受伤尤重，包括寿光等几个主产区都出现了蔬菜滞销，甚至有菜农为了不耽误下季蔬菜的种植，不得不出钱请人把菜摘下来扔到菜地里当绿肥。
“菜价跌的时候农民应当增加心理承受能力，菜价涨的时候全社会也要理解。”高焕喜认为，“菜价的问题不是简单的数字问题，而是背后大环境和长长的产业链的大问题。”
寿光蔬菜的扬名，曾让山东菜的品牌得以提升。但这些年，山东菜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销售比率开始下滑，大致从40%滑落至14%。这是因为大江南北都开始种菜，山东菜外销的大城市当地开始种菜，“山东菜老大应该更有胸怀，积极开拓出口市场，把日趋饱和的国内市场让给其他小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