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药品事件震动英美
□陈 轩
据英国媒体报道，2010年10月26日，美国最高法院裁定，在国内缺货的情况下，州当局可以使用未经核准的外国药品执行注射死刑。亚利桑那州随后根据这一裁定，处死了一个名叫杰弗里·兰德里根的杀人犯。
后来有消息传出，处死兰德里根用的药品之一硫喷妥钠，是从英国一家药业公司进口的。一时间英美两国舆论大哗，许多美国人指责英国人谋财害命，英国国内也对这家出口药品的公司口诛笔伐。经过数周的明察暗访，《独立报》终于查出了这家公司的底细。
进口药品处死囚犯
2010年10月26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裁定，在国内缺货的情况下，州当局可以使用未经核准的外国药品执行注射死刑。最高法院为何会有这么一项裁定呢？因为在亚利桑那州，有一名待决囚犯提出了让当地司法部门头痛的难题。
这个囚犯名叫杰弗里·兰德里根，21年前因杀人罪被判处死刑。2010年10月26日是他被处死的日子，在受刑前，兰德里根通过律师向亚利桑那州联邦法院提起诉讼，称注射死刑属于“残酷和异常的惩罚”，要求州监狱向他告知执行注射死刑用的药品的来源。
在美国，死囚被执行注射死刑，要挨3针才能毙命。第一针，罪犯陷入昏迷；第二针，罪犯全身肌肉麻痹；第三针，罪犯心脏停止跳动。第一针用的药品名叫硫喷妥钠，通过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审批生产该药的只有名为“赫士睿”的制药公司。由于原料紧张，赫士睿制药公司生产的硫喷妥钠数量有限，亚利桑那州不得不将一些死刑的执行往后推。
一直推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亚利桑那州监狱从国外进口了硫喷妥钠。兰德里根的律师知道这一情况后，向州联邦法院提出，这种没有经过审批的硫喷妥钠很可能是不安全的，会在执行死刑时给囚犯造成极大的痛苦。
亚利桑那州联邦法院法官罗斯林·西尔沃裁定停止对兰德里根执行死刑，原因是州监狱拒绝透露提供药品的公司，因此有理由怀疑这批药品的可靠性。
亚利桑那州监狱不服裁决。他们不肯透露卖家是谁，是为了保护这家公司。试想，如果透露出去，这家公司肯定会受到各国反对死刑人士的强烈抨击，今后还怎么敢卖药给他们？
官司打到了最高法院那里，最高法院便做出了文章开头所说的那个裁定。根据这个裁定，兰德里根被执行了死刑。
神秘英国公司
兰德里根在被执行注射死刑后不久，亚利桑那州总检察长特里·戈达德向《亚利桑那共和报》透露，执行死刑使用的硫喷妥钠来自英国一家制药公司，不过没有透露这家公司的名称。许多美国人开始指责这家英国公司谋财害命。
消息传到大西洋对岸。由于已经废除死刑多年，英国人不能容忍国内有一家谋财害命的公司。英国媒体纷纷行动起来，意欲挖出这家神秘的公司。
最终，这家公司的神秘面纱被《独立报》揭开。经过数周的调查，《独立报》发现，卖药品给亚利桑那州监狱的英国公司，位于西伦敦阿克顿区霍恩巷。乍一看，这家公司的门面非常不起眼，还“挂羊头卖狗肉”——虽然注册为一家药业公司，门面的标牌上却写着“埃尔贡驾校”。
谁能想到，一家驾校能将药物出口到美国去，作为注射死刑用的针剂？
调查显示，亚利桑那州执行注射死刑用的3种药物，就是这家注册名为“梦幻药业”的公司提供的，公司的所有人名叫梅迪·埃拉维，在注册公司时，他将自己的职业描述为“批发商”。
《独立报》还弄到了这家公司开具的发票。发票显示，2010年9月28日，梦幻药业有限公司向亚利桑那州监狱发送了价值4500英镑的药品，包括硫喷妥钠、巴夫龙和氯化钾。收货人名叫卡森·麦克威廉姆斯，是亚利桑那州监狱的一名看守。
“既杀美国人也杀英国人”
埃拉维住在泰晤士河畔里奇蒙德地区一个绿树掩映的小镇上，离汉普顿宫很近。邻居称，埃拉维家的窗帘很少有打开的时候，大家对他的职业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一名企业主，是“友善的，可又有点儿离群索居”。
一名女邻居说：“他偶尔参加社区的活动，但除此之外很少与大家打交道。虽然显得有些孤僻，但在街上碰了面，他会友善地冲你点一下头，一笑而过。” 面对《独立报》的追问，现年50岁的埃拉维表示，他不想发表任何评论。“我做了什么并不重要，我甚至不想发表任何评论。我只关注自己的事业。”当《独立报》记者将那张发票给他看时，埃拉维否认他的公司曾向亚利桑那州提供注射死刑用的药品。
“我不清楚怎么会有这样一张发票，我们公司没卖过此类药品。”埃拉维说。
除了发票，《独立报》还搞到一份2009年1月的资料。资料显示，梦幻药业有限公司2008年的销售额是84.4万英镑，纯收入为9.5万英镑。
根据信息自由法案，《独立报》获得了亚利桑那州监狱的电子邮件。这些邮件显示，亚利桑那州监狱进口了药品之后，将其中一部分提供给加利福尼亚州。
《独立报》称，一些英国人在加利福尼亚州被判处死刑，因此可以这样说：这批来自英国的药品，在杀死美国人的同时也杀死了英国人。
事实确凿，梦幻药业不得不承认这些药品跟他们有关。不过该公司表示，这些药品并非他们生产的，他们只是“中间人”，从英国的生产商那里采购药品，然后转手卖到美国去。
《独立报》随后联系到了英国国内唯一供应硫喷妥钠的公司——阿基米德制药公司，该公司否认这些药品是他们生产的。
加强供货管理
硫喷妥钠的线索断了，《独立报》转而调查氯化钾的来源。《独立报》获悉，梦幻药业公司卖到亚利桑那州的氯化钾，是由德国哈默尔恩制药公司设在英国格洛斯特的厂子生产的。
当哈默尔恩公司得知原本用来治疗钾缺乏症的产品被用来杀人后，加强了供货管理，以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这是对我们公司产品的滥用。”哈默尔恩公司常务董事斯蒂芬·沃特金说，“生产这种药品的初衷是挽救生命。我们是英国5家生产此类药品的公司之一。发生了这种事，我们首要关注的是我们的药品及病人的安全。”
英国商务大臣文斯·凯布尔表示，政府已加强对硫喷妥钠的出口管理，“这种药品不会再作为注射死刑用药出口了”。
不过，巴夫龙和氯化钾并不在药品出口限制之列，英国商务部一名发言人称：“目前还没有针对梦幻药业公司的处罚措施，因为该公司将化学药品销售到美国的行为并没有违反英国的法律。”
英国民众对梦幻药业公司指责连连。英国司法慈善机构“缓刑”负责人克莱夫·史密斯说：“做生意应该合乎伦理。”
英国商务部发言人表示，政府已经开始留意出口的药品。“文斯·凯布尔已经代表个人及政府，对死刑表示了道义上的反对。商务部已经采取行动，限制硫喷妥钠的出口。对另外两种用于处决囚犯的药品，商务部正在考虑是否限制出口。”
死囚老死狱中
这一波及大西洋两岸两个发达国家的药品事件，反映了美国监狱缺乏执行注射死刑药品的现状。美国目前有35个州设有死刑，其中多数州都没有足够的药品用以执行注射死刑。
2010年12月17日，美国俄克拉荷马州监狱发生了一件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按照判决，这天下午18时，监狱将处死名叫约翰·戴维·杜提的58岁的杀人犯。可是监狱没有硫喷妥钠，便在行刑前几天向联邦上诉法院说明了情况。法官经过权衡，允许该监狱将硫喷妥钠换成戊巴比妥。
这一判决看似动作不大，却引发了激烈争论。原来，戊巴比妥虽然也对中枢神经有麻痹作用，但通常用在动物安乐死上，因此被称为“动物毒药”。如此一来，杜提就成了美国历史上首位被注射“动物毒药”处死的死囚。
有人认为，“动物毒药”的效果并不像硫喷妥钠那么好，注射后，囚犯只是全身麻痹，并没有丧失意识。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接受后面的注射，实在惨无人道。
除了缺少药品，美国死刑执行的程序也非常复杂，导致一些死囚因执行难而老死狱中。本文开头提到的囚犯兰德里根，被关押21年后才被处死。
佛罗里达州有一名63岁的男性死囚，已经被关押了36年，是美国被关押时间最长的死囚。
在美国，有超过3200名死囚待决，其中很多人已被关押超过10年。据统计，美国的死囚中，有约四分之一老死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