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晴不定，衢州橘农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
前阵子，雨一连下了半个月，运输不便，压根看不见车子进村收购。这两天，好不容易天晴了，橘农们想着，这回该有人上门了吧。可来的人依然稀稀拉拉。更要命的是，气温一回暖，腐烂的柑橘也越来越多。
让橘农们更为郁闷的是，放晴没几天，天气预报又说，接下去还得下雨。眼看着3月份最后一个销售黄金期过了将近一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橘农们愈发着急：这些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柑橘，最后会不会真的只能当成垃圾处理？
而更多橘农怕的是，今年下半年会再遭遇同样的销售困境。为了避免再一次的伤痛，一些村子里甚至出现了“砍树”潮。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杭州工作的琚剑辉老家在衢州市柯城区石梁镇过溪村。自从春节回家看到满屋子堆着的柑橘，身在异地的琚剑辉就再也放不下心来。前些日子，一连十几天的阴雨天，让琚剑辉颇觉闷气：每天出门都湿答答地很不方便，晾着的衣服也一直干不了，家里头那些橘子会不会因为受潮，烂得更快？
打电话回家，父亲琚又功告诉他，柑橘都套上了保鲜袋，倒是不怕潮，可这雨却让进村的货车更少了。“遇到下雨天，最大的问题就是交通运输不方便。” 琚又功告诉儿子，村里的人都盼着年后3月份销售会有所回暖，可现在被天气拖累，家里的10多万斤柑橘还是基本上没怎么动。
3月9日，许久没见阳光的衢州终于转晴了。琚剑辉想，受阻的运输该恢复正常了，也许收购商就会陆陆续续地上村子里去了吧。谁知，这次打电话回家，琚剑辉仍没有收获好消息。卖橘心切的父亲告诉他，这些天，确实来了几个收购商，但他们一次最多只要一车皮，村里家家户户柑橘产量都不低，大部分橘农家里的柑橘还是卖不出去。
销售进程依然很缓慢，而气温稍一上升，却又带来了新的问题。“储藏在家里的柑橘最怕气温高，那样会烂得很快，不利于保鲜。” 琚剑辉说，现在父亲真是两头为难，下雨天么基本不用指望销售，天晴了呢，柑橘又更难保得住。
其实，按照往年的柑橘销售规律，每年的3月份都会有一波销售的高潮。据衢州市经济特产站副站长陈健民介绍，一般来说，年前会有两个销售黄金期，一个是元旦，一个是春节前，年前的销售量基本上能达到总产量的50%，剩下的50%就留到年后卖，而3月份一个月光景就能卖30%左右。“可今年，年前总共才卖掉40%左右，年后的销售压力又增加了10%。截至3月8日，全市柑橘总共销售了47.9%。”陈健民说，要想尽可能地把柑橘卖出去，把握3月份的销售机遇是个关键。
如今，在许多衢州橘农眼里，3月份已经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此前的天气状况不佳，又让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橘农灰了心。“现在，3月份的销售旺季已经因为下雨浪费了十几天。”琚剑辉甚为懊恼，剩下的销售时间已经不多了。
收购价从5毛跌至5分
龙游县夏金村桃源山自然村，许多通往橘园、通往附近山头的马路，夹道皆是成片的烂橘子。从年后天气骤暖的那几天开始，村里的许多地方就成了柑橘的天然“坟场”。
周国庆是这里种了20多年橘树的老橘农，今年家里产了4万多斤椪柑，过了年还一直找不到买家。这种情况周国庆还是第一次遇到，往年家里的柑橘在春节前就能全部卖完。
“过完年有几天天气特别热，堆在我们家楼下三间房间里的橘子就开始大批腐烂。大概两个星期前，有人过来收购，我们想就算贱卖也得把它处理掉。”于是，周国庆找了很多人帮忙，把烂橘子挑出来，剩下的装到橘篓里。
“当时，足足倒掉了万把斤烂橘子啊！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这么做，有些烂得比我们更厉害的，倒出去的也更多，”周国庆说，种橘子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把这么大批量的橘子像垃圾一样扔掉，“剩下的没坏掉的椪柑大概还有3万多斤，一个橘篓里大概能装50斤左右，2.5元/篓卖出去，最后总共收回来不到2000元钱。”
周国庆粗略估算了一下，2.5元/篓差不多就等于5分/斤，这个价格几乎就是往年的1/10。“以前，我们这里的椪柑一般收购价都在5毛/斤左右，有些年份产量比较低，价格就相对高一些，还可以卖到8毛/斤。” 周国庆说，椪柑可以说是整个村子的支柱产业，整个自然村将近200户种植户，平均每户都有三四万斤的产量，这样扔掉一部分贱卖一部分，家家户户损失都很大。
即便是以如此低廉的收购价销往市场，衢州椪柑在零售市场的销售也未有多少起色。去年年底，衢州市委书记亲自到杭州叫卖柑橘，曾经让爱心橘在杭州市场上红火了一把。然而这一次大型促销结束后，衢州椪柑在杭州的人气又回落到了原点。
近日，在杭州文一路的一家水果连锁超市，记者看到，衢州椪柑打出的促销价是0.78元/斤。店内的工作人员表示，这已经是以成本价在促销了，希望能稍稍拉动人气，可是销售效果却并不见得。
而位于杭州建国北路的阿祥水果超级大卖场，2月中旬新到货的衢州椪柑，上架不过半个月就遭遇了“春寒”。“我们这里的衢州椪柑售价是1.20元/斤，一天销售量超不过百斤，平均下来，还不抵福建芦柑的1/5。许多顾客觉得部分衢州柑橘的口感偏酸，甜度不够。福建芦柑虽然贵了0.9元/斤，但顾客就是买它的账。”店长张计超告诉记者，按理说，现在也还算得上是吃柑橘的好季节，但目前卖场仍有近百斤的库存椪柑，再这样下去，店里打算薄利多销，早点清仓。
橘农“砍树”待来年
3月9日，雨止初晴的第一天，衢州市柯城区万田乡农技指导员徐建国就急急忙忙地从指导站跑到了熟悉的橘园。徐建国当然不是来感叹的，受村里所托，他是来指导砍树的。
看着眼前的橘树摇晃着光秃秃的枝桠，比照许多村民家里成堆卖不出去的柑橘，一种莫名的凄凉感从徐建国心头涌上。
“今年许多橘农家里的柑橘无人问津，其实跟衢州柑橘品质参差有关。刚好又遇上丰收年，矛盾就凸现出来了。在经历了切肤之痛后，许多橘农也意识到，光是产量高并不能增加效益，应该要想办法提升品质。比如，现在橘树与橘树之间间隔太密了，对橘树生长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适当地砍掉一部分树，对柑橘品质的改善其实是有好处的。”徐建国告诉记者，刚好政府也觉得要大规模推进柑橘“三疏一改”来提升品质，这与橘农的想法不谋而合。
徐建国说，最早开始整村推行砍橘树的是柯城区石梁镇杨家源村。当时，村里针对柑橘销售难的情况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砍掉一部分种得太密的橘树，再对剩下的橘树进行修整和压顶。一开始以为许多橘农会舍不得辛苦培育起来的橘树，推行起来有难度，没想到，村民大会一开，98%的村民都同意砍橘树，全村185户橘农只有5户没有签字。用橘农们的话说，留着橘树卖不了钱有什么用呢？
“现在，砍了一部分橘树后，原本两株橘树间只有0.5—2米的间距达到了4—5米，橘树能获得的水分、日照、肥力等生长条件都改善了，柑橘的品质也有望提高了。” 徐建国说。
还有一些村子则打算把部分橘园改造成菜园、稻田。沟溪乡余东村村民郑根良这两天常往村子里那正在改造的一百来亩橘园跑。这块地里原本种满了各家各户的橘树，如今，在村里的统一规划下，橘树已经砍得差不多了，20个蔬菜大棚却陆续搭了起来。
之所以要跟橘树说再见，村支书郑建明说，是今年的橘灾迫使他们下了这个决心。“其实，这块地属于低洼地，气候、土质并不适合种橘树。从1996年开始，种在这里的橘树就连年受冻，基本上三四年就有一大冻。因为之前柑橘收益还不错，橘树冻死了，村民们不死心，就再种新的下去，三四年后却又遭遇同样的问题。” 郑建明说，今年柑橘都卖不出去，大家觉得还不如改种其他作物。
村里先划出了一百来亩地建示范园，郑根良家里的橘树还不在目前规划范围内。不过看着这里平整过的土地和正在搭建的大棚，郑根良仿佛看到了希望。“今年，我家的4000斤橘子还是拜托了在无锡贩销的小舅子才好不容易卖出去的，一共才卖了400元。”因为亏得太厉害，上个月，郑根良和其他村民一起去了柯城东门、万田下蒋等村考察当地的大棚蔬菜和草莓种植，“当地的村民一介绍，我一听就来了兴趣。”
郑根良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以正常年份0.5元/斤的平均收购价来计算，柑橘种植亩产值大概是5000元，而种植大棚蔬菜的亩产值最低就能有3000元，好的话还可能突破万元。“哪怕是经济危机，水果可吃可不吃，蔬菜总是每天都要吃的。”尽管做了几十年橘农，眼下的郑根良却十分看好退橘还田的经济效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