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惠，今年54岁，北京某国有冰箱厂退休职工，家住北京市东城区东总布胡同。每个月不到1000元的退休工资虽然不多，好在她省吃俭用惯了，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郑大妈很知足，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当年一个月6块钱的饭费就吃得相当好……”可她的儿子小征最看不惯的就是郑大妈的粗茶淡饭，这不，两天前娘俩就因为冬储大白菜的事情拌起了嘴。
“妈，你怎么又买这么多白菜！我们去年不是说好了不冬储大白菜了么？”儿子小征指着家里墙根底下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大白菜惊呼。
“今年的白菜便宜。”母亲郑惠掸掸手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刚买来的大白菜意犹未尽的夸赞，“才7分钱一斤！去年要4毛多呢。我们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秋天不存点白菜，冬天就过不踏实。”“有什么不踏实？现在农村到处都盖大棚，门口菜市场什么没有，大年初一都有人把菜摊摆到门口来。吃菜就讲究个新鲜，您又打算一个白菜吃到春节，不腻啊？”小征从心里反对郑大妈松鼠过冬式的存粮习惯。“腻？你知不知道当年一棵大白菜有多金贵……”郑大妈陷入了回忆。
有钱没处买：
限量供应的六七十年代
“那时候楼下大喊一声‘来白菜了’，绝对能制造出万人空巷的场面，比现在那些韩剧效果大多了。”今年54岁的郑惠仍然记得自己年轻时和母亲一起排队买白菜的情景，“那时候白菜都是一拨一拨下来，副食店是晚上上菜，早上买，去晚了就要等下一车，而下一车不一定什么时候来，排两三个小时的队是常事。那时候冬天比现在冷得多，而经常是一家人全体出动轮流排队买菜。那可是每年的大事。”
和郑惠一样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知道，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白菜都要凭着副食本购买，一个人限买25公斤。“别觉得25公斤挺多，那时候到冬天除了白菜什么青菜都没有，不省着吃根本过不了冬。”正如郑惠所说，那时候的白菜“金贵”，菜叶清炒、菜心凉拌、菜帮醋溜……就连最外面那层干菜叶子大部分人家都会洗洗后做成酸菜，节俭的人家还会把白菜中间的硬根削削毛边做成泡菜。
郑惠说起自己的“大白菜情结”津津乐道：“记得有一回老家来人，而家里的白菜没到春节就吃得差不多了。腊月廿一是我父亲的生日，母亲把剩下的最后一棵白菜菜叶切了下来做汤，剩下的用线拴在厨房灶台旁边说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包饺子用。好容易等锅开了，正准备好好喝一碗汤，那个拴着的白菜屁股突然掉下来正好砸在汤里……”“那还怎么喝？”儿子小征插了句嘴。“当然得喝，那时候哪舍得扔东西。”郑大妈瞪了儿子一眼，“那时候的白菜都是从地里砍下来带着外面的大青帮子卖，哪像现在卖菜的都把白菜剥成菜心卖，外层的菜叶全扔掉。我在菜市场看见那些扔掉的新鲜菜叶摞得小山似的，造孽呀。”
有卖没钱买：
分级供应的八九十年代
小征听得发愣：“一个白菜，至于的么？那是六七十年代的事，后来不是放开了？”“是慢慢放开的，就像工资不也是慢慢涨起来的？”郑大妈还在回忆。
限量供应的时候，白菜都是好坏搭着卖，遇上一批的末尾，就剩下些破烂菜兴许可以多给点。后来放开供应，白菜就开始分等级卖了。一级菜两分多钱一斤，二级菜一分五，三级菜一分二，按现在的生活水平来说等于白给，可那时很多北京人都买三级菜，家家户户还用菜帮儿蒸大包子。腌酸菜什么的连菜帮都舍不得，就在市场上扫点烂菜叶回去。“谁不想吃一级菜啊，可是一个月才十几到几十的工资，吃不起啊。”郑大妈说到这儿，爱惜地抚摸着窗根下的白菜，“所以说今年白菜便宜，现在7分钱和那会儿的2分钱可差远了，何况这菜搁在当初得算特级。”
随着改革开放，物质逐渐丰富，但社会发展终归需要时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北京人的“当家菜”还是大白菜，只是数量慢慢多了起来。一家4口一冬天吃个一两百斤白菜十分平常，不少吃菜多的人家多半会挖个地窖，一次买个八九百斤。这么多白菜不是有地方放就行的，草席、褥子、塑料布……还要时不时的通通气、透透风，照顾起来不亚于看个孩子。
立冬不砍菜：
“大白菜情结”能延续多久
有句农谚说：立冬不砍菜，必定要受害。而今年有不少农民宁可白菜烂在地里也不肯收割，因为收获后销售的价格甚至未必能够得上人工和运费。农谚的本意是说，立冬后下雪，菜地里的青菜会被冻坏。而现在有了蔬菜大棚、有了温室种植，就算是数九严冬人们一样可以吃到各色鲜嫩的青菜。这样说来，大白菜卖的不火，也在意料之中。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而且是一年不如一年。
一直以来，山东人喜欢冬储土豆，山西人喜欢冬储萝卜，北京人最喜欢大白菜。土豆、萝卜都容易保存，还有老倭瓜、冬瓜，它们皮儿厚，容易保鲜儿、也就容易存放；老北京还讲究在秋季买些豆角、菠菜晒干后，串起来，挂在窗檐下，吃的时候用开水浸泡一下，马上就有了青香味儿，算是冬天里的鲜活菜了。而冬天惟一真正鲜活的绿叶菜只有大白菜一种，那才是真正的“当家菜”。所以，为了保证百姓们冬天的蔬菜供应，大白菜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一直享受着特殊的待遇。对于年纪大的人来讲，大白菜是曾经时代的象征，而对年轻人来讲，大白菜不过是各色菜肴中的一种，与韭菜、菠菜没什么不同，他们很难理解老人们的“大白菜情结”。
如今，人们的冬储习惯在慢慢的消退。现在，像郑大妈这样，仍然如勤劳的准备过冬的蚂蚁，一棵一棵往家里搬大白菜的，估计都是老北京了。有人说，现在买下来的大白菜储存到冬天，会有一种特别的甜味。这种说法未经考证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不过，对于很多经历过那个岁月的人来说，吃到他们嘴里的白菜已经不再仅仅是一种蔬菜，而是与过去生活的对比。忆苦思甜，在有众多选择的时候尝一口难忘的大白菜，那个滋味绝对不同于别无选择的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