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香港两地之间，每天都有这么一群特殊的人——他们每天频繁进出口岸，利用自己能够多次往返过境的特殊身份，给人带货赚取运费。这个特殊人群，被称为“水客”。
近期，深港海关联手整治“水客”走私已被诸多媒体所广泛报道。“水客”这一特殊人群也被推到了舆论关注的焦点。“水客”冲关、暴力抗法、殴打关员的新闻屡见报端，“水客”走私为何难以根治?“水客”走私背后究竟隐含着多少社会问题?近日，《法制日报》记者就“水客”走私问题采访了深圳海关人士和有关专家。
“水客”走私
深港两地都遭殃
记者了解到，随着近年来“水客”走私群体职业化、组织化的发展趋势，“水客”走私行为对国家经济、民众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据了解，深圳口岸一直活跃着相当数量的“水客”，积少成多，“水客”走私行为导致了国家税款的大量流失。大量“水货”流入内地市场，也严重冲击着国内正常的市场秩序，这种非公平竞争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合法经营企业的生存与发展空间。同时，对于内地消费者来说，虽然“水货”产品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价格优势，但由于其非法走私入境的本质，导致购买“水货”产品无法享受正常的产品售后服务，其质量也得不到保障，而一些“水货”本身就是境外来历不明的二手产品，或者干脆就是电子垃圾，被带进后进行翻新，再当做新产品在网上卖给消费者。“水客”走私所青睐的奶粉、食品、药品等日用消费品往往来历不明，其中不乏伪劣产品，如购买未经检验检疫的上述产品，最终损害的还是消费者的自身利益。
同时，“水客”也给香港地区带来不少为问题:大量“水客”非法聚集，其中不少为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所控制，滋生严重治安问题，影响当地社会安定；非法雇佣劳工，破坏当地劳动法律制度；哄抬物价，破坏当地居民和谐生活；影响当地环境，造成环境污染；堵塞交通，影响当地居民正常出行。
香港在进出口环节仅对碳氢油类、酒类、甲醇、烟草这4类商品征税。从法律上讲，“水客”携带走私物品由香港出境进入内地这一行为并不违反香港法律。此前，香港方面较少在香港境内对“水客”开展执法行动。今年以来，香港特区政府有关部门主动与内地加强合作，联合打击“水客”。
问题持久
人员成分日趋多样
记者了解到，“水客”走私现象由来已久，根本诱因在于境内外巨额的价差。
早在20世纪30年代初，便有3000多名活跃于罗湖口岸的“水客”，当时主要携带西药、香烟，出境携带大米等农产品。1949年后，罗湖口岸由解放前的中途站变为内地进出境主要口岸，日均通关最高也只有1万多人次，其中也有一定数量的“水客”。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家进出境政策的放宽和海关旅检通关制度改革，进出境越来越便利化，“水客”人员有所增加。香港回归后，深港两地交往条件不断放宽，尤其内地居民“个人游”和深圳户籍居民赴港一签多行政策实行后，进出境旅客迅猛增长。2011年深圳口岸共监管进出境旅客1.98亿人次、客车773.2万辆次。目前，日均进出境旅客数量高达57万人次、客车2.1万辆次，即每天差不多有一个相当于中等规模城市的人口经深圳口岸进行迁徙。“水客”的人员成份也日趋复杂，给海关监管带来了巨大挑战。
深圳海关负责人向记者介绍，传统意义上的“水客”往往是港澳本地居民，且多是港澳地区的低收入人群。而目前，内地居民来往港澳更加便利，一日之内多次往返也成为可能。不少内地居民受利益驱使也加入到了“水客”队伍中来，“水客”群体日益扩大。加上前述的港澳本地居民，共同构成了目前在各大口岸活跃度较高的“水客”群体。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深圳口岸的“水客”人数超过两万人。
近几年，逐渐出现了一些非常规“水客”。部分经常往来深圳和香港两地的普通人群受利益驱使，利用周六日等休息时间“兼职”从事以获取带工费为目的的走私活动，成为了“周六日水客”。“水客”团伙利用利益，诱惑一些意志较为薄弱的一般旅客为其带货，甚至专门聘请一些老人、残疾人或者小学生等特殊人群。“非常规水客”人群的逐步增长给海关带来了很大的监管压力。
此外，“两地车水客”也成为新的走私群体。往来粤港两地的两地牌照车辆日均达4.3万辆次，近年来，采取改装车体、加装暗格手段藏匿走私“水货”的现象比较突出，且危害大，查处难。今年7月查获“水客”团伙用这种方式走私国外知名品牌轮胎8万多条，价值上亿元。
难于监管
执法环境不乐观
深圳海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深圳口岸一直是打击走私的前沿阵地和主战场。随着内地多个城市开放居民赴港自由行、‘一签多行’、‘e通道’等政策的陆续实施，香港及内地居民来往两地更加便利快捷，上述措施在有力地促进两地交流的同时，也给深圳口岸的正常监管带来了巨大压力。”
目前，深圳海关查获的“水客”中，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一签多行”人员。9月19日，香港警方拘捕的130名“水客”中，有50人为“一签多行”。
这名海关负责人介绍，海关旅检一线执行监管任务的人员非常紧缺，比如罗湖口岸日均通关旅客达27万人次，罗湖海关一线关员仅有170人左右，还要倒班作业，海关监管资源与旅客通关数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在快速通关的要求越来越高、现有人力资源紧缺的条件下，封堵所有的“水客”走私确实面临着实际困难。
此外，海关监管还面临着执法环境日益复杂的现实情况。在“水客”个体背后，往往都有组织严密的“水客”团伙的精心策划与操纵。他们抓住海关监管的客观困难，不断变化走私手法。为了应付海关的查缉，“水客”走私团伙分工越来越专业，形成了“货主下单—揽货商境外揽货—‘水客头’组织通关—‘水客’偷运入境—境内货主收货”的“一条龙”走私链条，而且“购、运、储、销”各环节都由互不认识、互不联系的专人实施；在一些“水客”团伙中还查获了针对不同口岸监管的“通关攻略”，有的团伙购置金属探测仪，开展“通关培训”，模拟应对海关检查。
为了给走私创造“良机”，“水客”会经常以故意与执法人员或其他旅客争执等方式扰乱现场通关秩序制造机会，甚至出现暴力抗法、冲关等极端手段，海关执法环境日益复杂，治理难度日益加大。据了解，近两年，仅深港旅检口岸发生的“水客”暴力抗法事件就达到46起，有12名关员因“水客”攻击而导致骨折、刺伤等轻伤。
深港联手
严打“水客”走私
针对“水客”走私发展态势和难点，深圳海关加强对“水客”走私行为的正面监管。深圳海关一名负责人表示，海关一方面提高了旅检现场安全门、金属探测仪等科技设备利用效能，对通关旅客、行李实施100%过机查验，加大对部分可疑人员的抽检力度；另外还建立了一批长期活跃的重点“水客”信息资料库，收集“水客”动态；针对“水客”的暴力抗法行为，还专门组建联合专职巡逻执勤队伍，在各旅检现场开展清理巡查工作，防范和处置“水客”闹事、暴力抗法等行为。
据统计，2009年以来，深圳海关共开展专项查缉“水客”行动400余次，打掉“水客”走私团伙60余个，查获多宗案值过亿元“水客”走私大案。今年深圳海关开展“国门之盾”行动中，针对“水客”团伙走私的大规模查缉行动就有7次，打掉了从事电子产品、红酒、轮胎、海鲜产品等走私活动的“水客”团伙36个，抓获涉案人员280余名，合计案值超过15亿元。
同时，深港两地海关也着手联合治理水客，共筑“国门之盾”。据统计，近两年来，深港海关通过情报交流，联合行动，合作开展打击两地牌车等行动95次，查获案件980余宗。
据深圳海关有关负责人介绍，行动中，深圳海关不但将与香港海关密切配合严打“水客”走私活动，并联合边检、边防、打私办等各相关执法部门加强口岸整肃和市场清理，通过在口岸周边开展巡查防控、端窝打点，肃清和查处口岸周边区域“水客”交接货活动，对流通领域的接货点、派货点和私货仓库进行清查，实现对“水客”走私行为的“摧网除链”。
综合治理
根治“水客”良药
尽管有了刑法修正案(八)对走私行为作了进一步规定，尽管海关不断地加大查缉力度，但受高额利润的驱使，仍不断有新的人群加入到“水客”行列当中。“水客”屡打不绝，成为深港两地的一大顽疾。有专家表示，“水客”问题由来已久，是一个很复杂的社会现象。如果单靠海关在口岸拦截，是难以根治的。根治“水客”走私，需要多家执法机构齐心协力，综合治理，才能从源头上消除“水客”走私。
这位专家表示，应对当前的“一签多行”政策进行适度调整。目前深圳市有280万人享受该政策，如果非户籍居民“一签多行”政策生效，还将增加410万人，总量将达到700万人，如仍不加限制地可以每天多次往返，“水客”将急剧飙升。从实际情况看，每日多次往返对绝大多数旅客并不必要，而对“水客”则十分有利，所以，有必要对每日多次往返人员进行限制。
“国家有关部门应进一步推动港方加大力度，清理整治水货源头；推动公安部门限制多次违规的人员和两地牌车辆进出境，并加大对暴力抗法的打击力度；推动境内市场监管部门整治流通环节水货销售。”这名专家建议，口岸执法部门应当实现通关信息的联网共享。“如果海关能够与边检部门实现通关信息联网共享，海关就能提前对通关旅客情况进行判断，使得监管更加具有针对性，从而增强打击水客走私的精确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