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农贸市场内挂有“塑料购物袋有偿提供”的宣传牌，但执行情况却不乐观 本组图片 本报记者 白桄 摄
一家农贸市场的蔬菜摊床前，消费者可以免费拿取超薄塑料袋
A02版
编者按
作为限制塑料袋使用以减少白色污染的重要法令，“限塑令”于2008年6月1日起实施，规定在所有超市、商场、集贸市场等商品零售场所实行塑料购物袋有偿使用制度，一律不得免费提供塑料购物袋。
令行初始便引起广泛关注，业内人士当时即已预见，减少白色污染的愿景面对培养了民众使用习惯、经受了市场考量、立足成本优势的塑料袋，必将是一番艰难的利益博弈。
如今，“限塑令”马上满三岁，三年来，超市的塑料袋减少了2/3以上，但农贸市场里超薄塑料袋的使用出现升温态势，部分农贸市场中“限塑令”早已沦为“限塑零”。
超市“战场”的胜利和农贸“战场”的失利表明“限塑令”仍在蹒跚学步，相关部门促其快跑的姿势却已摆出，日前国家发改委环资司副司长李静透露，将考虑扩大限制塑料袋的使用范围，覆盖包括餐馆、医院等场所。
快跑与否都绕不开现实，本报今天起推出“限塑令”三周年问诊报告系列报道，力图解析“限塑令”，究现实之困，建言未来之走向。
第一篇就让我们走进市场，看看三年来“限塑令”执行得咋样。
调查样本一：某农贸市场
白送超薄塑料袋的三个理由
昨天，记者走访了包括早市在内的长春市多家农贸市场，发现这些地方依然我行我“塑”。
是不知道“限塑令”吗？答案是否定的，走访中，基本没有商户表示不知道“限塑令”，有的农贸市场还悬挂有“限塑”的标语。那需要探究的问题就是，农贸市场为何抗“令”？
理由一
“限塑令”保质期仨月？
商户给出的第一个理由竟是“保质期”，食品有保质期，“限塑令”也有“保质期”。
“2008年6月之后的3个月确实抓得厉害，七八月份时连我们的货源都没有了，但一过9月，限塑风就刮过去了，超薄塑料袋也开始恢复正常市场供应。”昨天，某塑料袋批发点老板王宇说。
王宇的话得到了某农贸市场蔬菜摊床商户刘雪（化名）的认同，“开始执行的几个月，市场本身抓得也非常严格，谁家也不敢违规使用超薄塑料袋。那时用的都是进价0.12元/个的环保塑料袋，卖给顾客1毛钱，顾客都不高兴。"限塑令"的有效期就是前3个月，后来就慢慢地淡了，到现在，基本上整个农贸市场除了品牌面点区和品牌熟食区（之外），都在用超薄塑料袋。”
理由二
每天成本增加约4元？
商户给出的第二个理由是成本因素，刘雪昨天给记者算了一笔成本账。
“现在的超薄塑料袋一般分为大、中、小三种型号，是我免费给顾客提供的，我现在经营的蔬菜品种共56种，基本用中号袋即可满足需求。”刘雪说着拿起一个中号袋，记者目测，袋子底部长度约15厘米，高度约20厘米。
“这种中号袋子的承重量为2.5公斤，很适合盛装大众蔬菜。”据刘雪介绍，中号塑料袋的进价为1.5元/捆（每捆36个），平均每个价格为4分2厘，她一天基本能用3捆；大号塑料袋进价为2元/捆（每捆36个），平均每个价格约为5分6厘，一天能用10多个。据此计算，刘雪的塑料袋成本大约是5元钱。
“这5元钱成本是我自愿承担的，如果使用环保塑料袋，我损失得会更多。”刘雪说，2008年六七月间，她一直卖环保袋，“中号环保塑料袋进价每个0.13元，大号的每个0.18元，我卖给顾客只能取整数位价格，中号卖0.1元，大号0.2元。可每天来买菜的回头客都不愿意花钱买袋，回头客占客源一半左右，为了不得罪回头客，我只能自掏腰包替这些顾客买袋，另外50%的顾客由于不愿意买袋，部分选择自己带布袋，部分对我表示不满，减少了"回头率"。”
刘雪继续算使用环保塑料袋时的成本，平均每天使用100个中号袋，13元，使用10个大号袋，1.8元，两者相加约15元。其中刘雪白送一半，约7.5元，50个中号袋每个要补0.03元差价，约1.5元，两者相加，刘雪每天要为顾客承担9元塑料袋钱。
5元和9元的差距一目了然。“使用超薄塑料袋还能让顾客满意，我当然喜欢用超薄塑料袋了。另外一个月还省约120元钱呢。”刘雪说。
刘雪提到了环保塑料袋对顾客“回头率”的影响，记者对其他卖菜商户进行了简单调查，得到的说法是：严格实施“限塑令”期间，销量下降了约15%，卖菜量从一天90公斤降到70多公斤。
这种说法可信吗？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位常买菜的市民，其中多数习惯于免费获取而不认可花钱买塑料袋，市民王女士说：“如果要让我自己掏钱买塑料袋的话，我就换一家买东西。做生意没有那么死性的。”
理由三
市场管理方遭遇管理难？
第三个理由是农贸市场管理方给出的，管理太难。
昨天，上述农贸市场管理方一位副总经理说：“如果说监管环保塑料袋的使用，我们农贸市场（可以）采取抽查和巡查的方式尽量杜绝超薄塑料袋。但要说起有偿使用这个问题，在执行中很有难度。我们市场共有业户近400家，农贸摊主不足100户，每天大约使用塑料袋3000个。商家都各自为了自己的生意想办法留住顾客，害怕因环保塑料袋收钱问题损害与顾客之间的关系，所以很多业户都在无偿给顾客提供环保塑料袋。”
管理难来自商户基于生意的考虑，商户哪有不在意自己生意的？一位市场商户说得直接：“塑料袋有偿使用根本做不到，因为农贸市场现在的生意腹背受敌，前有超市，后有早市、夜市等马路市场顶着，一旦塑料袋变成有偿使用，顾客也会少很多。”
调查样本二：恒客隆超市桂林路店
塑料袋用量呈现“回潮”迹象
昨天中午，在恒客隆超市桂林路店，记者在10号收银口进行了30分钟的测试，中号环保袋销售13个，大号环保袋销售6个，有5名顾客自带布袋或无纺布袋。
恒客隆超市桂林店店长潘淑梅介绍了这三年超市的塑料袋使用情况：2008年，该超市共计30个收银口，每个口每天免费发出400多个塑料袋，执行“限塑令”后的2008年6月，平均每个口每天销售塑料袋130个左右，塑料袋使用量下降近七成；2009年6月，每个收银口每天销售塑料袋150多个，2010年6月，这个数字为160多个，现在该超市有34个收银口，每个口每天销售塑料袋180多个。
“很显然，塑料袋的使用量因为收费得到了遏制，但呈现出逐步"回潮"的迹象。”潘淑梅说。
潘淑梅的另一个困惑是，“原来超市的卷帘袋消费者一般不喜欢用，可自从环保袋需要购买后，卷帘袋的使用量大增，至少比"限塑令"前增加四成，很多消费者甚至只拿卷帘袋，不买环保袋。”
很多人也许对超市的反应不甚理解，因为在他们看来，塑料袋原来免费，现在收费，对超市来说是创收的好事，但潘淑梅表示，利润是有，但极低，“目前超市只有中号和大号两种型号的环保袋，分别卖0.20元和0.30元，而每个环保袋的利润极低，基本在2~5分钱。其中中号的塑料袋卖的多于大号塑料袋，中号塑料袋得利润仅为2分左右。”
记者算了一下账，该超市有34个收银口，每个口每天销售180个塑料袋，按每个塑料袋利润5分钱计算，该超市一天销售环保袋的利润约为306元。
反思
农贸市场监管缘何“老大难”？
“限塑令”中规定，由工商部门对超市、商场、集贸市场等商品零售场所销售、使用塑料购物袋进行监督检查。
昨天记者采访了省工商局市场处相关负责人，其表示，“限塑令”执行之初，监管部门对大型超市的管理非常严格，对于农贸市场的监管难度却很大，首先，农贸市场数量很多，早市、晚市游商众多，这加大了监管难度，省工商局加大了巡查力度，虽然取得了一定效果，但仍有问题。
其次，工商部门让当地工商局跟农贸市场的主办方签一个不使用超薄塑料袋的协议书或承诺书，此后，工商部门采取抽查和巡查的方式进行检查，但由于监管部门人手受限，做不到日日清查，一些商家就可能弄虚作假。
再次，很多生产超薄塑料袋的商家分布在河北、福建等地，这些厂家吉林省工商局处理不了，因为属于属地管理，本地工商只能没收，但不能从根源上杜绝超薄塑料袋的货源问题。
最后，农贸市场方面自律不够，一些市场主办方收完摊位费就不管了。
目前，对于农贸市场继续使用超薄塑料袋的处罚是对农贸市场主办方进行罚款，最高罚款额度为5000元，这对于一个市场来说，也不是很多。
反问
是继续推广，还是先解决问题？
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节约网创始人李晓群认为，农贸市场的“限塑令”执行仍然是个“死结”，对于将“限塑令”推广到医院和餐馆，他认为不宜操之过急，应立足现实解决问题，不要让“限塑令”变成“限塑零”。
李晓群表示，执行“限塑令”不能只靠每一年在“限塑令”周年时的运动式监管，而应该引入一种常态机制。另外还应继续研发更加便宜的环保袋或制品，减轻普通消费者的经济负担。
本报记者 邹智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