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虚假宣传诱使消费者买药的商家本想牟利，偏碰上专门以买假药索赔为业的“职业打假人”。近日，洛阳“王海”的一系列举措，令不少商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日前，在市消协，记者见到了洛阳“王海”状告涧西某大药房将食品当药品出售，欺诈消费者的投诉材料。该“王海”姓贾，男，２５岁，家住偃师市某镇。贾称，去年１２月５日至１０日，他分３次在该药店购买了价值１０００多元的“夜鹰”、“魔根”等保健品，从外包装和说明书上看，这些保健品具有快速补肾壮阳，调气活血之功能，无毒、无副作用且安全可靠，适合体能低下者、性功能障碍患者及正常男性服用。贾由此认定这些产品属于药品，遂买回送人。哪知朋友说是“假药”，因为药盒上标注的是“食准字号”而不是“药准字号”。在向市卫生部门咨询后，他得知，保健食品不是药品，只能作为辅助治疗的一种手段，达不到治疗疾病的目的，因此在宣传时不能出现疗效字眼。另外，根据国家规定，保健食品进入药店须有“通行证”，即必须经卫生部门审批，并报工商部门核准，否则属于超范围经营。该药店销售的保健品片面夸大其功能，将食品当做药品卖，是欺诈消费者的行为。他坚持向药店双倍索赔，遭到商家拒绝后遂向市消费者协会进行投诉。
市消协工作人员说，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制售假冒商品者应按商品价格加倍赔偿消费者损失，如果可以认定药店销售的是假药，贾的要求本无可非议。但问题是，早在此次投诉之前，贾已经不止一次在不同地方买过同样品牌的“假药”，获得过商家的“１＋１”赔偿。
在市消协、涧西区消协、偃师市消协，记者了解到多起与贾有关的投诉。去年９月，贾向省消协投诉偃师一家药房将保健品当做药品出售，欺诈消费者，要求给予双倍赔偿。经偃师市消协人员调解，药房退货并赔偿贾５００元。
去年１０月，贾到市区河回族区某药房购买保健品后，以商家进行虚假宣传且保健食品不能在药店出售为由，向河回族区卫生防疫站投诉，经防疫站人员调解，商家给贾退货并作出赔偿。
去年１２月，贾向涧西区消协投诉涧西某药店出售假药，在消协调解期间，他又到高新开发区购买了价值４０００余元的保健品，以同样的理由向省消协投诉，后转至市消协调解。市消协的同志集中分析贾的几起投诉后，认定贾的购买行为已不属于正常消费，不在消协受理范围，便建议其到各区工商分局经检大队报案。高新开发区工商分局经检大队接到贾的举报后，介入调查调解，商家给贾退货并赔偿其１７００余元。
市消协的工作人员说，“哪有明知是假药还买那么多的？从这些投诉来看，贾某绝不是普通消费者，而是把告状索赔当成谋生的饭碗了。”
他自称为“职业打假人”
３月１日上午，记者见到了已在省、市、区消协及部分药店“出了名”的购假索赔者贾良伟（化名）。他个头不高，看起来很精干。他坦率地自称为“职业打假人”，与前几年炒得火热的“打假英雄王海”性质一样，只不过尚处在小打小闹的“创业”初级阶段，与王海相比仍有很大差距。
贾良伟说，他专职从事打假工作已有半年多了，至今已向３０多个售假商家索赔，商品涉及多个领域，成功２０多起，不成功的很少。他说，目前市场上假货太多，特别是一些性保健品，商家利用人们购买时羞于启齿、很少索要发票的情况，知假卖假，甚至用一些普通食品冒充药品出售，误导消费者。他举例说，大部分保健产品外包装上都印有批号或厂址、电话，但上网一查或打电话核实，很多是假的，而普通消费者对此并不知情。贾良伟说：“与假冒伪劣服装等商品只给人们造成经济损失不一样，假劣药品对人危害更大，因此我把打击假劣保健品当做近期的目标。”
交谈中，贾良伟坦言，自己并非孤军奋战，目前他们这个“打假团体”共有３人，全部是同乡，其中一人为转业军人。他说，走上“打假”之路并非是仿效“王海”等人，而是由于上过买假货的当。有一次，他在洛阳火车站附近买了一盒假烟，发现后立即拨打１２３１５举报，在工商人员的调解下，他获得退一赔一的赔偿。他当时正在到处找工作，看到买假不但能退货，还可以得到赔偿，就萌生想法，何不以买假索赔为业呢？
在认真研究了王海等人的打假经历后，贾良伟确定了打假索赔的思路和行动流程，即与商家协商、投诉消协调解、向执法部门举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同时，他们还配备了电脑，由专人上网收集资料，进行调查举证，以求做到万无一失。
他们盯住的第一个目标是假酒。去年８月，贾良伟在偃师一家商店购买了１３０多元的假冒红星二锅头酒后，找到商家协商赔偿。商家不愿声张此事，双方私下了结。
第一次购假索赔顺利得手后，去年９月，贾良伟等人在偃师某大药房购买了一批保健品，以商家售假为由进行索赔，哪知商家拒不赔偿。贾良伟到省消协进行投诉，省消协转到偃师市消协调解，最终获得赔偿。此后，贾良伟等人在偃师市出了名，所有的药店拒绝卖给他药，消协也不再受理他的投诉。
在偃师市购假索赔之路走不通了，贾良伟等人将目光转向了洛阳市区。他说，他曾在洛阳电视台看到一则新闻，市区几家大药房因卖假药被曝光，“打假”大有市场。于是，短短两三个月中，市区有十几家经销保健品的药店遭遇这个“王海”买假索赔。
贾良伟并不讳言自己买假索赔是出于经济目的。他说，购假索赔时他们坚持双倍赔偿，很少妥协，因为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经济付出也是很大的。交谈中，他透露，半年来他们从购假索赔中小有收益，想通过这个途径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实现自己更大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创办实体。贾良伟说，只要有假货存在，自己就不会失业，以后有了新职业，也不会放弃打假。
目前，贾良伟这个打假团体已加入王海开办的北京大海商务顾问有限公司，成为注册会员，并学到很多打假方面的知识，还随时向法律顾问进行咨询。贾良伟说，单纯打假索赔只是一种小打小闹的“游戏”，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做点更大的事情。现在他开始寻求与企业合作，替名牌产品打假，收取打假代理费。
谩骂鼓励俱有酸甜苦辣遍尝
尽管只有２０多岁，贾良伟身上却多了同龄人少有的小心谨慎。他说，虽然走上这条路只有半年多时间，但他们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艰难。至今家里人不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工作，他们也从不向别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为防不测，他们３个人都买了人身意外伤害保险。
第一次遇险是在偃师市，他们购买不合格保健品向商家索赔时，商家以敲诈勒索为由拨打１１０报警，结果几个人被带到派出所关了整整一天。第二次是在河回族区，虽然在有关部门调解下，他们如愿得到赔偿，但在离开时，他们却遭人围攻，只好躲到附近的公安分局院内。来自商家的恐吓、谩骂、蔑视更是不计其数。今年春节前，他们在与涧西某药房交涉赔偿事宜时，一保健品代理商将他们约出来，声言自己在执法部门有人，威胁他们要小心。
就是与维权部门打交道，他们的遭遇也各不相同。去年秋季，贾良伟在涧西某大超市购买了价值１０００多元的书包。当时商场标签上标注的品牌是雅戈尔，而拼音标注却为雅戈奴。贾良伟以商家假冒名牌、误导消费者为由向商家提出退货索赔要求。当时，涧西区消协的处理结果是，商家行为不构成故意欺诈消费者，是营业员疏忽将拼音打错了，属于过失，可以退货并适当补偿，不适用“１＋１”赔偿原则。而贾良伟在该超市位于老城区的另一家连锁店购买的同一品牌产品，也是同样情况，投诉到老城区消协后，消协认定商家的行为欺诈了消费者，经调解商家给贾退货并赔偿。
贾良伟说，大部分基层工商执法部门对他们的打假行为都是支持的，但也有不少执法人员把他们看做是“刁民”、“诈骗分子”，对他们的投诉不予受理，甚至连他们提出无偿举报商家卖假货的举动都得不到回应。
是监督市场还是存心“坑人”
贾良伟等人的行为到底是监督市场还是故意捣乱？商家、消费者及执法维权部门对此议论纷纷，人们争论的焦点就是知假买假是否违法及贾良伟等人以买假索赔为业的动机。
采访中，“被坑”的一部分商家不愿谈及此事，他们称自己很冤，有“刁民”存心与自己过不去。虽有部分商家不否认贾良伟的打假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也会促进市场逐步走向完善，但大部分商家仍认为贾良伟等人不是普通的消费者，他们的行为就是欺诈。他们说，商家经营中出现问题在所难免，希望消费者通过正规渠道解决，促使商家从内部加强和规范管理。而对于大部分商家面临索赔时，多采取“私了”的解决方式，他们表示是出于“减少负担和麻烦”的考虑。
针对贾良伟“坑”商家的这种行为，记者电话咨询了省消协一位工作人员。他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起草时，就考虑到用利益机制调动消费者打假积极性，所以才设了加倍赔偿条款。如果一定把这说成是‘坑’，我认为‘坑’得好。目前我国有很多消费者被假冒伪劣商品坑害，人们常发出到底哪儿卖真货的感慨，是应该多几个‘坑’那些卖假货的消费者。”
而对贾良伟买假索赔的行为，曾经调解过贾良伟一起索赔案的涧西区安徽路工商所一名副所长也表示理解。他说，贾良伟“知假买假”是否触犯法律目前还有待界定。工商部门也打假，贾良伟等人作为民间打假力量的补充，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如果全社会的人都来打假，我们就可以省下很多专门用于打假的人力和财力，市场也会逐步完善起来。
采访中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涧西区消协一位负责人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总则第二条规定：“消费者为生活需要购买、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务，其权益受本法保护。”贾良伟等人购买商品并不是以个人消费为目的，也就不是法律所保护的消费者了。另外，即使他是消费者，获取加倍赔偿应以是否受到欺诈为前提。贾良伟等人购买保健品后向商家索赔，却无法对该保健品是否为假货进行举证，也就不能认定商家的行为就是故意欺诈消费者。
他认为，贾良伟的行为不同于王海打假，他甚至没有搞清“打假”的概念。他说，王海打假是在取得充分证据后直接起诉至法院，让制假售假者无处逃遁。而贾良伟等人以得到赔偿为目的，其动机并不单纯，作为消协，对这种以索取利益为目的的投诉应不支持、不受理。
而不少消费者赞同贾良伟等人的行为。他们说，单个消费者向商家讨公道永远处于劣势，即使通过消协等部门来调解，时间长，过程艰难。执法部门虽有打假职能，但打假活动有阶段性，甚至不排除执法受到人情等因素干扰，出现越打越假现象。消法也鼓励民间以社团的形式团结起来同假货做斗争，“知假买假”者的出现，可以对市场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它无形中增加了商家的售假成本，也促使厂家、商家不敢制假、售假。
同时，他们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与普通消费者相比，贾良伟等人打假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希望社会能给予他们支持和指导，让他们更快成熟起来，更多关注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领域的打假维权。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市工商局提供。
民间打假路在何方
同当年王海事件在全国掀起波澜一样，贾良伟等人的举动也引得众说纷纭。职业打假这条路行不行得通？
这几年，一些不法厂商为了牟取暴利，不惜以假充真、以劣充好，侵害了消费者的利益，甚至损害了消费者的身体健康可谓祸国殃民。吃假药加重了病情，喝假酒失去了生命，用假种子导致农民一年劳苦颗粒无收之类的事例不胜枚举，老百姓对造假者怨声载道恨之入骨。基与此，各地出现了一些民间打假者，但也由此引发了争议。民间打假者让一些厂商头疼，是因为他们触到了厂商的痛处：那就是坑害消费者的行为无处不在；民间打假者得到广大消费者的支持，是因为他们的打假行为在客观上维护了消费者的利益；民间打假者无法得到有关部门的肯定，是他们把买假索赔作为了职业甚至谋生手段……
但打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多年来，我们的市场管理部门年年打假，月月打假，但假货总是打不尽，可见除假之难。对待这样的顽固之敌，仅靠政府有关部门这支“正规军”显然不行，因为政府管理部门打假既有力量的不足也有自身难以弥补的漏洞。
自王海开创索赔打假以来，类似的打假者在各地风起云涌，所有的打假索赔者，无论动机高尚与否，他们的打假行动都不同程度地遏制了假货的泛滥。近年来，有些地方假货之所以有所收敛，与他们的打假有很大关系。职业打假者的出现，替消费者在商家头上悬起了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想步“王海”后尘的贾良伟们，也不能不吸取“王海”们的教训。王海之后，全国各地职业打假人有的退却了，有的人甚至最后走上造假索赔、敲诈勒索的犯罪道路，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因此，贾良伟们在买假索赔之路上要走好，要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讨还公道。 （王 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