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一乳企老板自缢 折射陕西中小乳企 融资困局
陕北有牧场主负债愿赔钱卖牛
创业大潮鼓舞了一群人的理想，资本寒冬却打压了部分人的希望。“私营企业主命运悲惨，平时不知道为谁活着，连生命结束都不能善终，悲凉！”这是“宝鸡圣丰乳业董事长自缢”事件后，一位陕西乳企高管发的朋友圈。此事也成为近日陕西乳业圈的热点。
一些乳业圈内人士在同情叹息的同时，更多人开始思考乳企融资的问题。在进口乳品冲击和国内乳品消费不畅、监管日趋严格等内外因素作用之下，部分乳企“正在经历一段艰难的日子”。
投入近千万如今负债
一奶牛场老板欲赔钱退出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说实话心里很悲凉。”上周，谈起此事，西安一位乳企高管梁勇（化名）叹息着说，身边大多数养殖场亏本经营，养殖场在银行贷款受到很大限制，银行贷款门槛较高，大多养殖场只能找高于银行贷款利息三倍的民间资金。
资金和经营困境也影响到了上下游环节，华商报记者上周采访到陕北一个典型例子。
榆林靖边县宁条梁镇一家牧场养殖户老板闫喜利告诉华商报记者，一家大型乳企此前一直从他们牧场收奶，2015年10月份合同到期后，就告知原奶过剩不再收购。目前，牧场鲜奶只能低价卖给商贩或零售给邻居。“情况不好，难哪！”电话那头他叹着气说。
闫喜利本是当地农民，2003年前后，感觉种地和打工不如养殖，就开始养牛，开的小奶站发展为小牧场。最开始，给大企业交奶对方就给钱，后来对方要求建立标准化奶站，他自己筹款、银行贷款加上亲友借贷，投资近千万元购买设备、建立标准化牛棚，以为好日子快到了，可是没想随着市场的变化竟然陷入其中。
以前，大公司人员上门收奶，随后不再上门还提高了要求。2015年合同到期，牛奶改为零售，哪家邻居娃娃要吃鲜奶就拿一些，能消化三分之一，变质的就倒掉，三五天倒一次，看着浪费可没办法。“行业不景气牧场也没人接手，因为没担保人，咨询了几家银行对方不愿意贷款给我。”
2012年底红火时，闫喜利拥有500多头奶牛，如今有100多头牛，20多头可以挤奶的牛。“不瞒你说，建牛场借了不少钱。想退出吧已经投入很多，想转型吧没有更好的项目，该咋办？”目前他很焦虑，找过其他乳业公司对方说库存也厉害。现在，闫喜利指望着，第一有人收购奶，资金就能周转。第二，希望有大企业收购。“我快50岁了，希望把账还清，”比如评估目前牧场值多少钱，“只要能还账，赔钱也行，收购了让我退出都行。”这样的情况并非个案，闫喜利所在的地方至少有6家养殖场停产，为让牧场持续经营，有的奶场已杀掉一部分牛。
陕西乳企融资渠道窄 仅一家登上新三板
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将全国乳品和养殖行业打入谷底。2009年以后，陕西部分地方出现卖奶困难和杀牛现象，2011年，临潼一处奶牛养殖场杀牛卖肉……
面对成本压力和整顿乳品的行业压力，陕西一些乳品企业开始洗牌，有的负责人卖掉企业彻底退出乳业，有的自筹资金，有的选择了并购、重组。2014年2月，黑龙江飞鹤乳业斥资3亿元收购陕西关山乳业70%股权。2014年6月，西安百跃羊乳集团斥资收购陕西优利士乳业有限公司60%的股权……2015年食品安全审计开始，部分乳企频繁被通报。
乳企高管梁勇认为，个别企业停产损失加上整改投入较大，在销售不见起色的情况下，中小企业资金链更加紧张。
据了解，目前陕西一些乳品企业周转资金采取自筹、银行贷款、亲友借款，部分甚至来自民间借贷。西安一家乳业副总经理赵跃（化名）介绍：“其他公司资金模式我不太清楚，我们主要是自筹，有少量银行贷款，具体金额不方便透露。”他介绍，乳业资金基本靠积累和贷款，现在提倡轻资产、挣快钱，乳业产业链条较长，没人愿意干。
如今，一些乳企把目光投向资本市场。2015年10月，陕西一家乳业公司在北京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上市，迈出了陕西乳业在资本市场的第一步。中信建投证券投资顾问孙佳欣对华商报记者分析，目前陕西仅一家乳业上市公司，且只是新三板，这从一定程度上说明，陕西乳企众多但整体规模偏小，利润和市场占有率也不高，按目前的条件很难从资本市场直接融资。
乳品也面临去库存 销量下滑亏损增加
记者近期走访西安部分超市乳品区发现液态奶和奶粉都以外地品牌居多，有少量陕西产袋装液态奶，部分专卖店有陕西产羊奶粉销售。
“这是刚上的新品种，买不买没关系，先尝尝。”在兴庆路附近一处超市，一位女士端着盘子让顾客品尝一种新款酸奶。在西门附近一处超市，袋装、盒装奶、奶粉大多是外地品牌，只找到三款陕西产液态奶。
陕西相关乳企销售如何？华商报记者从西安市乳业协会了解到，由于大环境不如往年，跟高峰时相比今年销售额预计略低一些。
陕西省乳品安全生产协会秘书长王伟民介绍，2015年陕西乳制品产量161.1万吨，同比减少0.38%，液态奶产量134.7万吨，同比减少2.29%，奶粉产量26.6万吨，同比增长10.41%。跟全国一样，陕西乳业也面临困难。经过倒奶、杀牛、卖牛以后，2016年依然不理想，养牛人看不到希望。我省乳品企业目前所处的困境，主要体现在销量下滑，利润减少，亏损增加。
今年3月，全球最大的乳制品供应商恒天然宣布继续下调奶粉收购价，奶价依然处于低价位。跟房地产类似，乳品也面临去库存。原因是第一，受进口奶粉冲击国内牛奶收购价下跌，陕西奶牛养殖受影响，有的地方几毛钱一公斤都没人收。部分企业收购价1.5元一公斤，但牧场生产成本在3元以上，一卖就亏。第二，市民捂紧钱包消费不畅，乳制品销量下滑，中小企业亏损增加。
赔钱倒奶、含泪杀牛已不是新闻 呼吁建立收储制度
今年 5月，陕西红旗乳业科技有限公司生产不符合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婴儿配方羊奶粉的行为，已涉嫌构成刑事犯罪，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将该案移交公安机关处理；陕西美力源乳业生产的一个批次的美力源金装经典婴儿配方羊乳粉菌落总数超标……因产品质量等问题，陕西多家羊奶粉企业被曝光。
在一家大型乳业公司负责人李永强（化名）看来，部分企业出问题影响消费者信任，“月月抽检、月月通报”有利于保证质量，但企业成本增加，部分企业压力较大，希望适当帮扶，从质量上严格监管，从资金链上给予支持，帮助改进。梁勇也希望出现质量问题时分级处罚，不同问题不同处罚，而不是大小问题一刀切，直接列入黑名单。“除了大公司，一些小规模企业缺少抵押物，很难在银行贷到款。金融行业和社会各界多支持三农，不要让老总自杀这样的悲剧再发生。”
李永强说，赔钱倒奶、含泪杀牛已不再是新闻，乳业处在内忧外患之际，陕西中小乳企生存艰难。“一方面企业自律保障质量，一方面企业主客观面对经济形势，团结职工想办法。”梁勇呼吁建立收储制度，保护奶农利益、保住乳业。
近日，王伟民也在调研乳企困难。他建议企业调整方向比如稳固牛奶、发力羊奶，发展陕西羊奶产业，提高市场份额，针对乳业建立困难互助资金，继续扩大“蛋奶工程”，企业加强渠道销售等。
可借力资本市场融资 但还需自己腰板硬
如何让陕西乳企与资本对接，融到资金，缓解企业经营、生存压力？
中信建投证券投资顾问孙佳欣分析，乳企不妨借助资本力量，抓住陕西扶持新三板挂牌政策机遇，通过股份转让、融资、并购等方式缓解企业融资难。目前主板排队企业较多，难度较大，登陆新三板是一个考虑的方向。
需要注意的是，挂牌新三板却不一定能成功融资，资本市场看重业绩和投资者认可程度，食品行业信任度影响估值，即便上了新三板也不能说可以顺利获得融资，最终还需企业提升业绩规范管理。“求人不如求己，还需自己腰板硬，更多还靠乳企自身规范运营。”
有业内人士建议，中小乳企在银行贷款难，可通过其他渠道进行融资，比如员工持股、众筹、经销商渠道融资、私募融资等各种渠道进行资金筹措。也呼吁相关金融行业，对陕西乳企进行资金扶持。
中投顾问食品行业研究员向健军表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和严格的政策监管下，仍然能生存下来的企业才有可能分得“蛋糕”。目前二孩家庭、中产群体等新增市场将流向品牌形象好、渠道资源丰富的大型乳企。不重视质量和品牌的乳企，稍有不慎就将被淘汰出局。
西北大学金融系主任王满仓对华商报记者分析，中小企业融资难有一定制度原因，银行出于风险、成本、利润等考虑，很少向中小企业贷款，或贷款比例较低。互联网金融发展可以缓解融资难，但不能完全跟中小企业对接。与科技企业不同，乳业这类传统企业不容易转型，遇到资金紧张往往无奈关门，提醒民营企业主练好内功，遇到债务压力可以进入破产程序，利用厂房、汽车等置换。建议新增中小银行金融机构，完善社会服务体系，缓解小微企业融资难。 本组稿件除署名外由华商报记者 黄涛 采写
事件进展
圣丰乳业一股东揭秘董事长自缢原因
宝鸡圣丰乳业董事长权天林为何要选择以自缢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华商报记者上周独家采访了圣丰乳业一位不愿具名的股东范先生。
据范先生介绍，2004年，圣丰乳业原董事长吴升虎病故后，权天林接替其担任公司董事长，起初公司经营状况良好，但自2012年起，公司产品销量出现下滑，2013年下半年，销量更是出现“断崖式”急剧下滑。
范先生介绍，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圣丰乳业生产的都是常温乳制品，档次较低，而随着大众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对于乳制品的需求也越来越高，但圣丰乳业无法负担设备更新的费用。同时，因负担不起进超市的费用，圣丰乳业的产品经销商都是县城、乡镇的商店，利润下滑非常严重。”
2012年，该公司在杨凌投建奶牛场，然而一次“口蹄疫”事故对奶牛场打击巨大，这次失败，也让圣丰乳业背上了沉重的资金包袱。企业资金链断裂后，权天林一方面向银行贷款救急，一方面向朋友借钱周转，由于权天林是公司法人代表，所以基本都是他一人在外借款。
范先生说，权天林自杀前夕，总是神色匆忙，四处筹钱，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也没顾上说几句话。除了银行催还贷款，之前借钱给权天林的人打电话催债的也比较多，“他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