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餐饮商家：废物利用，有钱赚干嘛不卖
■ 猪场老板：潲水猪成本低、卖价高、销路好
■ 农业专家：吃潲水猪肉易致重金属慢性中毒
■ 市城管委：多部门9月严查餐厨垃圾非法买卖
南昌明文禁止餐饮单位将餐厨垃圾售卖给没有资质的个人和单位。然而，夜晚南昌街头经常能够看见载着潲水桶的三轮摩托车来回穿梭。记者连日蹲守发现，餐饮店大部分潲水被售卖给了城郊的养猪户。为何餐厨垃圾喜欢去不正规的地方？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10000元
餐饮单位卖潲水最高一个月上万元
“一到下午四五点，就有许多三轮摩托车停在餐馆厨房后面，把餐馆产生的潲水收走。”日前，居住在建德观附近的市民李先生向本报反映，每天楼下的餐饮店送完吃饭的客人后，便会把潲水集中拿给前来收潲水的人，几乎每辆三轮车上都装着三四个潲水桶，一天会来个三四趟，有些时候还会把潲水哗哗往窨井里倒，弄得一地油污，残留在地上的潲水发出阵阵恶臭，对周围居民的生活产生了很大影响。
而更让居民们感到担忧的是，收走潲水的人把这些潲水拿去做什么了？“我曾经问过他们，他们说拿去养猪。”李先生说，潲水里都是垃圾，有时候还有洗洁精和卫生纸等杂物，非常不卫生，如果拿去喂猪，难道不会对每天吃猪肉的市民产生危害吗？万一这些人没有拿去喂猪，而是去做地沟油呢？
近日，记者到建德观进行蹲守。晚上9点左右，一辆三轮摩托车来到一家饭店的厨房附近，车上装着两个蓝色塑料大桶以及几个白色塑料小桶。骑三轮摩托车的男子进入厨房，与工作人员进行简单的交谈后，便提了一个蓝色大桶，放在厨房存放潲水的桶旁边，又拿出一个大舀子捞潲水，装满后就将蓝色大桶放回油乎乎的三轮摩托车上。
记者走近发现，车上摆放着的脏兮兮的大桶中，装满了漂着油污的残羹剩菜，有的桶上遮盖了绿色的塑料布，不时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酸臭味。记者在现场蹲守到晚上12点左右，发现建德观的商家大部分会卖潲水。
此外，记者在红谷滩蹲守看到，一到晚上九十点钟，就很容易看到载着三四个潲水桶的三轮摩托车在马路上穿梭，这些摩托车经常进出各大商场和餐饮店集中的路段。
据丰和中大道的一名商家介绍，每天店里都会产生几十斤的潲水，倒进下水道很可惜，因为很多人都会主动上门联系，希望收购店内的潲水用来养猪。“一个月卖潲水能赚200元，周围的商家基本上都是把潲水卖掉了，有钱赚干嘛不卖呢？”
记者在建德观、丰和中大道、春晖路、金融大街、新建县花果山等地多家餐饮店询问得知，几乎所有的商家都会把潲水卖出去，售卖潲水最高能卖到一个月上万元，比如说吃饭人数众多的高校食堂。
400斤
潲水猪成本低、卖价高、销路好能长到400斤，是饲料猪的2倍
“收这些剩菜废油做什么用？”对于记者这个问题，在建德观装潲水的一名男子说，都是拿去养猪的。记者谎称有潲水需要处理，男子说，潲水回收大家都划了片区，如果有需要可以帮记者介绍。
潲水回收如何收钱？在新建县红湾公路附近一个烧烤摊旁等待收潲水的男子介绍，小桶一个月60元，大桶的话1200元，“如果都是米饭的话，价钱可以更高一些。”在新建县花果山收潲水的另一名男子表示，潲水都是拖回家喂猪，一天收六七百斤的潲水回家，掺杂着饲料喂养两三百头猪，一个月收潲水的费用要1000元左右，比玉米等饲料便宜了很多。
猪吃了潲水不会生病？面对记者的疑惑，男子称，潲水运回家后都会煮沸，不过米饭不会煮，“潲水煮过之后，喂猪吃一般都不会生病，并且吃潲水的猪长得较肥，肥肉较多。”
为了核实拖潲水去喂猪的说法，记者连夜在建德观、红谷中大道和新建县红湾公路进行蹲守，发现这些三轮摩托车把潲水拖往新建县、湾里区和高新区三个县区的城乡结合部，由于三轮摩托车连闯红灯且逆行，记者经过3个夜晚的蹲守，都跟丢了。
2日下午，记者在北京路一高校食堂内发现一辆装满潲水的车子驶出学校，当即尾随。车子经红谷滩、湾里一直开到了新建县石埠镇璜延村下岗朱家自然村内一座位于小山上的养猪场，整个行程有30多公里。记者谎称需要买猪走进养猪场，还未进入猪场臭味已经袭来，距离猪棚约20米远处，简易搭建的一口铁锅里面倒满了污水，从外表上看已经许久未使用。在低矮破陋的猪圈门口，两边整齐摆放着数十个装满潲水的塑料桶，桶壁上沾满了各种污物，蚊虫苍蝇在猪圈内飞舞，现场肮脏不堪。养殖户朱先生说，潲水是从一高校食堂拖来的，养猪场内有两三百头猪，每天他会把潲水掺杂着饲料喂食，平均一天能吃掉约一吨潲水，每个月需要给食堂一万元的费用。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记者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加热潲水的地方，朱先生解释，加热的地方原本是猪圈门口的铁锅，可是因为前段时间下大雨，屋顶被大风吹掉了，一直没有时间修，所以最近才没有加热潲水。
“潲水不加热，如果有洗洁精怎么办，猪吃了不会生病吗？”对此，朱先生称，食堂卖给他的潲水都是最好的，一般不会含有洗洁精，不过他们会尽快修复破损的锅子加热潲水。
朱先生说，使用潲水养猪的好处，首先是能省下很大的成本，“饲料和潲水混着吃，一头猪一天的成本是5元左右，而如果完全吃饲料，一百至两百斤重的猪每天大约需要8元，两百斤以上的都是10多元。”
使用潲水养猪带来的另一个好处是，潲水猪比饲料猪长得更肥、更壮。“饲料猪一般三四个月出栏，基本上是200多斤。潲水猪出栏时间需要8个月，能长到400斤，全身都是肥肉，肥肉至少比吃饲料的猪厚上两三倍。”朱先生说，潲水猪由于卖相好，还非常受欢迎，根本不愁销路，“卖得最快的就是潲水猪，价钱还比饲料猪贵。现在饲料猪卖8块2一斤，潲水猪能卖到8块4、8块5一斤。”
2000元
餐厨垃圾未经处理就养猪最少罚2000元
记者把调查到的情况反映给南昌市动物检疫所，该所所长李立群介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畜牧法》第四十三条规定：从事畜禽养殖，不得使用未经高温处理的餐馆、食堂的泔水饲喂家畜。但是，针对未经过高温处理的潲水处罚问题，法律中只说依照有关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处罚。
“根据国家的法律法规，没有明确禁止使用潲水喂食，只是要求村民喂食时经过高温处理。”李所长称，在以前的工作中他们确实发现有些村民未经过高温处理潲水，由于没有具体的处罚标准，他们一般都是以劝说和宣传工作为主。直到2013年《江西省畜禽养殖管理办法》的出台，才有了具体的处罚标准。
记者查阅管理办法发现，在第二十七条明确注明，“使用未经高温处理的餐馆、食堂的泔水饲喂家畜和在垃圾场或者使用垃圾场中物质饲养畜禽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畜牧兽医主管部门责令改正，并处2000元以上1万元以下罚款。”
针对记者所反映的情况，南昌市动物检疫所联合新建县农业局动物检疫部门前往现场查处，当场责令养猪场进行整改，并处以罚金2000元。
李所长介绍，利用潲水养猪可以降低养殖成本，是村民收购潲水的主要原因。但猪吃潲水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他们不提倡村民利用潲水养殖，一直在对村民加大宣传潲水养猪的危害，引导村民改用饲料进行科学化养殖。
此外，记者查阅2014年5月15日颁布施行的《南昌市餐厨垃圾管理办法》，该办法明文禁止餐饮单位将餐厨垃圾售卖给养猪村民，否则会对双方进行重罚。
其中第十三条规定，“餐厨垃圾产生单位应当将产生的餐厨垃圾交由特许经营服务企业收集、运输、处置，未经特许经营的企业和个人均不得收集、运输、处置餐厨垃圾。”
第二十七条第四款规定，“餐厨垃圾产生单位将餐厨垃圾交由不符合本办法规定的单位或者个人收集、运输、处置的，处3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罚款。由食品药品监督部门责令限期改正。”
第二十八条规定，“未经特许经营从事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置活动的，由城市管理行政执法部门责令限期改正，并处3000元以上3万元以下罚款。”
第三十一条写道，“使用未经无害化处理的餐厨垃圾喂养畜禽的，由农业部门责令改正，并处2000元以上1万元以下罚款。”
350吨
南昌每天产生350吨餐厨垃圾目前仅能回收处理130吨
负责南昌麦园餐厨垃圾处理厂的南昌中荷同华环保有限公司经理姚念龙介绍，目前，处理厂内有36台潲水运输车，每天工作8个小时。潲水送到处理厂后，采用了“预处理+厌氧发酵+沼气利用+生物柴油提取”工艺。粉碎后的餐厨垃圾将进行水油分离，初步分离成油脂、污水、固体废渣3种成分，油脂通过管道输送到厂房外的油脂罐储存，废水将输入处理系统经处理达标后排放，固体废渣通过厌氧发酵用来生产清洁的沼气。
今年7月1日起，除了处理餐厨垃圾，处理厂还开始接手上门回收潲水的业务，在几天的工作中最大的体会便是，南昌各大高校的食堂和大型商家不太配合回收潲水，“你来，他就给你，你不在他就卖给别人，给也给得不多。”姚念龙表示，现在每天只能回收到130吨餐厨垃圾，可是整个垃圾处理厂的最大容量是200万吨，政府正在积极帮处理厂与商家进行签约。
为何麦园垃圾处理厂会面临“吃不饱”的问题？一名餐饮店的老板道出了其中的原由，“政府收潲水没有一点补贴，也没有任何强制性的要求。然而，上门回收潲水的人会拿钱来买，商人有利可图，因此更倾向于把潲水卖给养猪户。”
为了了解南昌市餐厨垃圾处理情况，记者采访了南昌市城管委环境卫生管理处处长吴军。吴军介绍，南昌作为第一批33个餐厨垃圾处理试点城市，2014年7月完成了垃圾处理厂的建设，并已经投入使用。目前，南昌市内存在大小约8000家餐饮单位，其中大型餐饮单位约1000家。“我们现在已经与南昌市900家大型的餐饮单位签约，每天收集的潲水总量达到了130吨，潲水运至昌北麦园餐厨垃圾处理厂进行无害坏处理，变成生物柴油和沼气。”吴军说，南昌市一天能够产生350余吨餐厨垃圾。
既然只签约了900家餐饮单位，那么餐厨垃圾管理办法施行一年来，南昌市是否对违规的餐饮店进行过处罚？对此吴军表示，虽然南昌市餐饮店违规售卖餐厨垃圾的现象比较严重，可就现状来说，并不适合进行处罚，“如果现在一下子全面叫停，因为我们的签约餐饮单位没有全部覆盖，有些餐饮店就没有地方处理餐厨垃圾，可能会将餐厨垃圾倒入下水道，或者乱丢乱倒，严重危害生活环境。如果要处罚的话，首先我们的服务需要做到位，签约率要提升。”
“我们现在的计划是‘先抓大后抓小’，先集中签约大型餐饮店，后签约小型餐饮店，不断地对餐饮单位进行宣传教育和沟通，让他们同意把餐厨垃圾拿给我们处理。”吴军说，在各级政府单位、食药监部门和教育部门的大力支持和配合，工作推进得很顺利，可是政府回收餐厨垃圾不会给予餐饮店任何费用，因此在利益面前，很多餐饮单位不愿将餐厨垃圾提供给政府。对于这一点，他们也很无奈。
“现在南昌各大高校进入了暑期，大型集中用餐的情况减少，餐厨垃圾的产生量也相应下降。”吴军说，市城管委将利用暑期把工作重点转移至小型餐饮店，开学后再转移至大型餐饮单位，提高签约覆盖率，计划在9月将餐厨垃圾的收取量上升至150吨左右。
对于三轮潲水摩托车夜晚在市区内横行的现象，吴军认为严重影响了市容形象，“这些潲水运输车大部分是三轮车，车身上都是油渍，黑乎乎的，影响市容环境；而且这些三轮车基本上无牌无证，不允许进入城区，夜晚却在城区大街小巷随意乱窜，不遵守交通规则，严重影响了交通安全；此外，潲水三轮车运输途中，桶子里的潲水和油渍会洒在马路上，容易在马路上板结，导致骑行电动车的人滑倒。”
“9月，收集餐厨垃圾达到150万吨后，我们将联合公安、食药监等部门对餐厨垃圾的非法买卖进行严查。”吴军说。
1招
潲水猪肥肉有油浸的透明感，色发黄正常猪肥肉部分色泽发白
居民吃了潲水猪猪肉有何危害？农大动物科技学院副院长、江西省生猪产业技术体系首席专家丁能水告诉记者，现在的潲水养猪与传统的潲水养猪有本质差别，早期农村养猪，用的都是家中的潲水，潲水能及时喂食给猪，来源比较单一，相对比较安全，不会产生什么危害。然而现在的潲水来源于酒店的各种残渣食物，这种潲水养猪生产出来的猪肉对人体有很大的危害。
丁能水说，由于潲水中常混有污水、洗涤剂和其他各种杂质，这些混合物中含有大量的铅、汞等重金属，长期喂猪，这些矿物元素会在猪体内大量残留积聚，人吃这种猪肉会导致重金属慢性中毒。潲水中含有大量酸败油脂。酸败油脂含丙二醛聚合物，对机体的细胞色素酶等几种酶系统会产生损害作用，可以使人衰老。
许多养殖户认为煮沸了潲水后喂猪不会产生危害，对此丁能水却不赞同。他认为，潲水发酵、霉烂变质会产生许多亚硝酸盐，含有许多病原细菌和不知道的化学物质，经过煮沸处理后，只有一部分病菌会被杀死，亚硝酸盐不会消失，不知名的化学物质有可能会进一步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新的有害物质。未被消灭的病菌通过潲水猪肉侵入人体，易引发重大动物疫病和人畜共患病。亚硝酸盐和有害化学物质可能会随着猪肉转移到人体，长期在人体累积，损害健康。
那么，如何辨别潲水猪肉与正常猪肉？丁能水说，潲水猪与科学养殖的猪一般人很难辨别，可以观察猪肉的肥肉部分，潲水猪长期使用油脂超标食物，肥肉部分看上去有油浸的透明感，色泽发黄。正规饲养的猪肉肥肉部分色泽发白，“潲水猪肉质低劣，口感比正常的猪肉要差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