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国际番茄酱价格上涨，促使今年新疆制酱番茄收购再起波澜。对于番茄酱生产企业来说，2013年是得原料者得天下。为抢购到更多原料，中粮屯河和新疆天业两家上市公司在田间展开“角力”，谁收上是谁的。为何事前签好的合同成为废纸，农民与企业，到底是谁在毁约？
抢原料：“给我采！谁挡铲谁”
8月9日中午，兵团第八师143团一营一连地里的西红柿熟透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诱人的甜蜜香味。
一块120亩的西红柿田地四周，围满了拉运番茄的货车，以及等待作业的番茄采摘机。红色的番茄采摘机是新疆天业开来的，绿色的是中粮屯河的。
红色番茄采摘机已先开进地里，机器前后围了一圈人正在理论，“你们不能采，这块地我们签了订单合同。”中粮屯河番茄事业部北疆管理部总经理韩启新手拿合同，站在田埂上宣布。
然而，他的话没起任何作用。一番争执推搡之后，这块地的主人吴军命令，“采！给我采！谁挡铲谁！”接到指令后，驾驶红色番茄采摘机的师傅迅速开启机器，站在前面的韩启新只能“节节败退”，被呼啸而来的采摘机逼退到田埂边。
争执的结局是中粮屯河落败，虽然他们也派出番茄采摘机，但没法下地采摘，“我们早就听说，143团已下命令，团里的地种植的番茄只能交给兵团企业；我们就算采摘了，也拉不出去呀。”韩启新说。
看着手里的合同，韩启新非常委屈：“这是亨氏番茄品种，种子都是我们提供的，从播种到育苗还有生长期的技术指导，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在帮助扶持，没想到丰收在望时，果实被人抢走了。”
据悉，中粮屯河今年曾跟“地主”吴军成立的欣农番茄专业合作社签订有2064亩的订单合同，涉及22家种植户种植的番茄。
面对这份合同，吴军表示承认，但他说还跟新疆天业签订有1500亩订单合同，然而在现场他没有出示这份合同，只是反复重复着：“无论你们谁采，我都没意见，但我的番茄已经熟透了，必须马上采，谁阻挡，谁就要对地里腐烂的番茄负责。”
争执一直持续到晚上，最后，中粮屯河只能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抢走丰收果实。
事实上，对于中粮屯河来说，除这里的番茄被别的企业抢收外，兵团第二师27团的订单合同番茄，也被当地冠农公司抢收。
“8月8日我们收到博湖番茄酱厂传来的信息：因为当地的行政命令，中粮屯河被迫放弃采摘番茄。”中粮屯河番茄事业部总经理助理雷小科说，由于当地被抢收的只有几十亩番茄，数量不多，因此总部并未介入协调。
12家企业自律协议成废纸
据雷小科介绍，目前国际番茄酱价格已涨至1000美元/吨，相比去年同期上涨30%-40%，而且世界三大制酱番茄种植基地之一的意大利今年减产20%左右，更是推涨中国各制酱番茄厂预期。
中国新疆也是世界三大制酱番茄原料种植基地之一。据新疆特色农产品产业协会统计：今年全疆制酱番茄种植面积将近60万亩，与去年基本持平。
“在番茄酱价格上涨背景下，各企业都想开工生产，一些企业没有订单合同原料，只能通过各种途径抢夺原料，对番茄酱生产企业来说，现在是得原料者得天下。”雷小科说。
事实上，根据提前收集到的统计信息，中粮屯河已预估到今年可能会产生原料收购抢夺大战，但未曾想到会是如此激烈。
记者从新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了解到，在中粮屯河主导下，今年7月30日新疆12家规模以上番茄酱生产企业，包括中基番茄、天业股份、新疆统一等龙头企业聚集一堂，在一份《新疆番茄酱生产企业原料基地自律协议》上签名。
签订自律协议，目的就是规避原料抢购行为。自律协议要求各自严格按照基地备案要求管理与种植户签订合同的原料种植基地，承诺所签订合同的真实性，并接受新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及相邻工厂的监督检查，承诺只收购自我订单合同基地原料，不违规抢购其他工厂的番茄原料，若违规抢购其他工厂合同基地原料，愿意接受新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处罚。
然而这份自律协议在现实面前转瞬变成一张废纸。“抢购别的企业订单原料，这是在违背诚信。新疆企业这样做绝对不是件好事，只会加剧新疆番茄酱生产企业的恶性竞争，到头来谁也不会赢利。”新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据业内人士介绍，如果制酱番茄收购价为0.45元/公斤，生产成本将达到900美元/吨，如果制酱番茄收购价突破0.5元/公斤，即使国际番茄酱价格上涨也没有任何利润。
据吴军介绍，新疆天业股份公司给他的番茄收购价是0.48元/公斤，这个价格比中粮屯河要高出8分钱。
“我都种了9年番茄，虽然爱这个行业但受的伤害也不少，虽然年年都跟番茄酱厂签订合同订单，但碰到行情不好时，企业就开始为难农民，狠劲扣杂质压等级，甚至拒收；总结这么多年的经验，我现在也得做两手准备，跟不同企业签订单合同，来年看谁收购价高给谁，要不然受损的总是我们农民。”吴军说。
尽管吴军表示跟新疆天业也签了订单合同，但新疆天业方面一直不愿接受采访，在田间地头采摘番茄的工作人员说：“这事不归我管。”而该公司一位高管在电话中对记者表示：“不知道，没这回事。”
建议成立监管机构调控市场
据悉，新疆制酱番茄种植始于上世纪90年代，目前已遍及北疆的昌吉、石河子、奎屯、沙湾、乌苏，而南疆则从巴州一直延伸到阿克苏、喀什。
依托制酱番茄种植地，新疆番茄酱生产企业不断扩张，到目前已有110余家，其中部分团场甚至出现20公里内布局8家番茄加工企业局面，最近两家相距不到500米。
“这么多的番茄酱厂，已严重过剩，很多企业一年只能开工半月，甚至因为没原料而无法开工。”新疆特色农产品产业协会副秘书长秦刚表示，前期番茄酱厂无规划地布局建设，已给制酱番茄抢购埋下“伏笔”。
据悉，在新疆种植制作番茄酱的模式，绝大部分为订单农业，即企业提供种子，从技术上指导、帮助农民种植，到丰收时企业收购农户种植番茄。但这种模式运行10余年来一直磕磕碰碰。
国际番茄酱行情好时，农民毁约，将番茄交给出价高的企业；而国际番茄酱行情不好时，企业虽然履行合同，但在实际收购中则是能压级的压级，能多扣杂质的就多扣，收购速度也是慢腾腾的，部分农户在交售番茄过程中，因为排队等候时间太长番茄捂烂在车里。
虽然国家农业部鼓励订单农业种植模式，但从新疆制酱番茄种植实际情况看很难达到企业和农民的双赢，几乎每年番茄收购季都会吵吵嚷嚷。要么是农民投诉企业拒收，要么是企业抢购原料发生恶性竞争等。
记者了解到中粮屯河的原料番茄40%为企业自种，60%来自订单农业。“今年兵团的订单农业很不可靠，如果能有成片流转土地，我们更愿意自己种，但这样成片流转的土地实在是难找。”雷小科说。
摆在新疆的现实问题是，土地流转率远远低于内地。据自治区农经协会统计：截至2012年上半年，新疆总流转土地面积为333.9万亩，仅占总家庭承包土地面积的11.07%。
应该说，这种恶性循环怪圈不仅发生在新疆番茄种植业，包括国内其它订单农业种植也一样，订单合同只能靠诚信来维持，一旦出现毁约，企业无法将大批农民告上法庭，而单个农民也很难告赢企业。
“这个行业迫切需要一个行业组织，或政府监管机构来牵头规范，建立健全番茄种植加工保障体系，包括番茄酱厂布局，制酱番茄种植规划等，既保证农民得实惠也让企业有利可图。”新疆特色农产品产业协会副秘书长秦刚表示。
“番茄是新疆红色产业龙头，建议政府制定市场调节基金，平衡产销关系。”秦刚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