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江苏网6月24日讯 糖尿病，号称“不死的癌症”，如何治愈也是世界公认的医学难题。
从2011年开始，一款名为“山芪参”胶囊的保健品在全国迅速走红。“10天内降血糖，纯中药产品，发现添加西药成分罚款10万……”该药走红靠的不仅仅是销售商煽情的宣传，让消费者对这种一个疗程就要4000多元的高价药趋之若鹜的根本原因在于：它用起来的确“有效”——10天就能迅速降低血糖。然而，“神药”却让一些消费者服用后濒临死亡，其成分中有种白色物质连药监局都无法检测出来。
本期读案为您讲述由公安部、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最高检察院联合挂牌督办的“11·24”全国十大典型食品药品安全案件的来龙去脉。
【第一回】
服“神药”女士病危
初检测却无“不妥”
2011年年底，扬州市渡江路一家保健食品经营店开始出售一种叫做“山芪参”胶囊的保健食品。销售商承诺：绝对纯中药制剂，可免费试吃，保证10天内血糖明显下降，发现添加西药罚款10万。
与此同时，保健品店还专门聘用了不少年轻人主动给糖尿病患者打电话进行推销。店主张伟几乎每天都要组织一些中老年糖尿病患者来听他宣传，给患者免费测血糖、免费试吃山芪参胶囊。
服务再好都是虚的，关键在疗效。有患者在试服这种胶囊后发现，血糖真的降了下来。“打胰岛素麻烦，吃西药又怕副作用，现在有了纯中药的山芪参胶囊，真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不少患者欢欣鼓舞。
虽然每盒498元、一个疗程4000多元的价格并不便宜，但仍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店里的销售业绩也节节攀升。
直到有一天，出事了。
市民张女士患糖尿病多年，此前一直打胰岛素控制血糖。2011年9月，经朋友介绍，她购买了一个疗程的山芪参胶囊，可服用时间不长，张女士就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反应……
到医院一检查，医生的一张病危通知单惊醒了她：张女士血液中红细胞指数下降到1以下，院方要求张女士立即住院接受治疗。
住院期间，张女士发现，一旦停止服用山芪参胶囊，红细胞便逐步恢复；但是一服用，红细胞立即下降。出院后，张女士感觉这个“神药”有些问题，便将自己的情况和未吃完的山芪参胶囊一并提供给了扬州市药监局。
药监局随即对该批次保健品进行了化验检查，但常规的化验并没有检出问题，山芪参里面并未添加一些常见的降糖处方药。
药监局工作人员根据经验判断：中成药降糖的效果是缓慢的，不可能在10天内就将血糖降至正常水平。然而为什么检测不出来，山芪参到底有没有违规添加处方药，这个处方药到底是什么？
【第二回】
“未知物”暗藏胶囊
图谱中毒药“现形”
为揭开山芪参胶囊的神秘面纱，扬州市药监部门、公安部门展开了细致调查。
最初，研究人员打开胶囊后，发现其中有一种白色小点，这表明药物中有一种未完全分解的处方药成分，这种物质并不在胶囊标示的成分之中，然而将该药物送到省药监局化验后，也没有检测出问题所在。
随后，药监局分别委托扬州大学、上海某科研机构进行深入研究。
“当时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从异常快（10天见效）的疗效来看，这种药肯定有问题，但之所以发现不了问题，很可能这种物质我们国内尚未掌握，或者是在药检的过程中没有该物质的检测项。”于是，药检部门对山芪参胶囊的光质谱进行了认真研究，结果发现质谱上总是出现一种可疑的图形，而这个图谱所显示的成分，很可能就是研究人员苦苦追寻查找的那种非法添加物质。
2012年5月，研究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通过进口设备、图谱，科研人员在经过大量筛查后，终于发现该未知图谱与一种降糖化学品——丁二胍的图谱一致，初步认定该物质为盐酸丁二胍。
盐酸丁二胍是什么物质？据介绍，该物质曾经也是一种降糖处方药，目前在澳大利亚及东南亚一些国家仍在使用，但因为毒副作用大，在一些国家（包括中国）已被淘汰。由于在国内基本上不使用，所以盐酸丁二胍并未被列入药物常规检测项目，也是各级药监部门对山芪参胶囊检测不出非法添加的重要原因。
原来，号称神药的山芪参胶囊，竟然添加了连药品都不能算的化工原料。“神药”的神话泡沫顿时被戳破了。市公安局广陵分局以涉嫌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正式接受移交展开进一步查证。
【第三回】
得“铁证”警方布网
广购药确定嫌疑
药品的毒性何在？需要科学的举证。警方委托了扬州大学医学院药理学葛晓群教授对山芪参胶囊中含有的盐酸丁二胍毒害成分进行分析。通过查阅各种文献，葛教授出具报告：盐酸丁二胍具有较大毒性，乳酸性中毒是其严重的毒性反应，若抢救不及时可导致死亡。若在保健品中添加盐酸丁二胍，就使得本不应有任何毒性的保健食品出现毒副作用，长期使用可能对机体产生不良影响，甚至造成危害。
南京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后也确认了该结论。
有了这项药物有毒的铁证后，广陵分局治安大队立即围绕山芪参的扬州经销商——扬州市广陵区金福海保健品商店开展外围调查，迅速找到了几名购买消费者进行秘密取证，同时通过对张伟的外围调查，摸清了张伟的情况。
张伟，河南驻马店人，33岁，在扬州经营保健品多年。2011年9月后开始销售山芪参胶囊。张伟自称主任，每天在其保健品店坐堂，免费给糖尿病患者测血糖，并推销其经销的各类保健降糖品，有时也给患者讲讲课。
通过对张伟的跟踪观察，办案民警发现了其在扬州的暂住地以及推销人员的活动规律。经过半年持续不断侦查，2012年11月18日，广陵公安分局在扬州市食品药品监督局的配合下，对金福海保健品商店和张伟的住处进行公开检查，当场查获了四箱山芪参胶囊和大量的销售票据及患者资料。
据张伟交代，自己因参加北京阳光一佰公司的山芪参胶囊产品推介会，取得销售授权，与该公司一名姓邓的业务员联系购买该产品在扬州销售。2011年8月至11月，他先后4次向北京阳光一佰生物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汇款近15万元购买该胶囊。平时，他通过免费测血糖、免费试吃、免费听讲座等方式，先蛊惑求医心切的中老年糖尿病患者前来就医，试服该药血糖有所下降时，随即以一个疗程（6个月，药品10盒）4000多元的价格销售山芪参胶囊。
调查人员通过北京阳光一佰公司官方网站查询发现，山芪参胶囊是具有国家保健品文号的产品。可一家公司的正规产品怎么会有非法添加物？为进一步查清事实，侦查员又在全国各地分别购买了同一产品，经检验发现同样含有盐酸丁二胍。至此，北京阳光一佰生物技术开发有限公司嫌疑进一步加大。
【第四回】
大“决战”扬警赴京
发“总攻”一举破案
此时，案件的调查不可能局限于扬州了。广陵公安分局决定远赴北京开展调查。
公司地址位于北京市通州区小宋庄阳光路1号，公司注册法定代表人习文龙（河北籍人），实际经营人习文有（河北籍人），员工约30人。2012年12月，扬州警方在北京购买了该公司不同批次的山芪参胶囊，经扬州市药监局再次检测，仍检出含有盐酸丁二胍。经过对习文有银行账户查询，发现习文有使用个人账户经营山芪参胶囊，初步涉及全国23个省市自治区140多个经销点，涉案总值1.5亿元。
广陵公安分局随即将该案整理形成专报报公安部，得到公安部治安局高度重视，指示要在春节前打掉这个生产有毒有害食品的窝点，清理全国市场。
2013年1月28日，扬州市公安局广陵分局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调动40多名警力赶赴北京，北京、江苏、河北三省联动，对北京阳光一佰生物技术开发有限公司开展查处，抓获犯罪嫌疑人习文有、马莹、王海龙、张伟、杨冬飞等五人。春节后，又抓获犯罪嫌疑人杨立峰、谭国民、钟立檬、尹立新等人。
至此，“11·24”生产销售有毒有害药品案正式告破。
通讯员 广公轩 记者 刘宁
制图 沈江江
读案
披露
携毒“神药”是如何上市的？
山芪参胶囊（国食健字号：G20090557）作为阳光一佰生物技术研发公司重点产品，其实在2009年已取得国家保健产品生产批文，那么，这种原本合法的药物是如何变成毒药的呢？
原来，按照当初申请时的配方成分，胶囊本应以葛根、山药、黄芪、丹参、桑叶等中草药为主要原料制作而成，辅助高血压、高血糖患者降低血压、血糖。但生产初期，研发部门运用上述原料生产出的产品，在给病员试用后，降糖效果并不理想。
2010年习文有结识谭国民后，谭国民得知习文有有降糖保健品文号，便向习文有提供了“1号药”，习文有经过试生产后效果较佳。为提高降糖效果、牟取高额利润，习文有不顾食品健康安全，擅自调整配方，明知盐酸丁二胍为国家禁止添加的化学物质，仍授意生产人员大量添加。
习文有定期定量向谭国民购进盐酸丁二胍，与其他原料以1：1的比例大量生产胶囊，每次约生产66000余盒（一盒两瓶，一瓶60粒胶囊）。生产后，以每盒100元左右的价格批发给各地经销商，经销商再以每盒498元的全国统一零售价进行销售。
2012年5月，习文有从朋友处得知湖南长沙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查出了山芪参胶囊里含有西药成分。他立即召集山芪参事业部的马莹、王海龙、钟立檬等人开会，随后通过谭国民改配方，生产不含丁二胍的2号药配方，总共生产了500件，投放市场后发现引起糖尿病人血糖的反弹，投诉不断。公司便对留存市场上的近400件货物回收，8月以后继续生产含丁二胍的3号药将市场上的货替代。
2012年8月，湖南长沙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在该公司生产的山芪参胶囊中检出盐酸丁二胍后，向北京药监局发函，要求进行查处。北京药监对习文有做了材料，并明确告知山芪参胶囊含丁二胍。习文有为了躲避处罚，和公司研发部负责人吴万有、销售负责人钟立檬到长沙疏通关系，并虚构一名叫李清山的销售人员，否认是公司供货，让药监局无法对北京公司进行处罚。长沙药监局只得对长沙销售商三修堂保健品店进行处罚，随后习文有将罚金2.3万元打给了长沙三修堂。
此外，公司根据习文有要求，生产出不含盐酸丁二胍成分的山芪参胶囊30箱（每箱72盒），以应付国家执法机关检查。
抓捕花絮
抓捕遇年会，民警巧破局
今年初，扬州市公安局广陵分局的民警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赶赴北京实施抓捕。当天，扬州警方的主要目标是公司前任“首脑”之一马莹。然而到达现场时，却发现情况不妙。
“我们根据线索发现马莹时，她正在北京的一家大酒店，和公司另一位销售人员参加一个年会。”办案民警告诉记者，当时会场里有100多人，情况十分复杂，而且所有人都是医药销售这个圈子里的，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给另一条线上抓捕主犯习文有的民警带来麻烦。
为了确保行动的整体性，十多位民警便衣潜入酒店，悄悄在马莹所住的房间附近开了一间房，商讨抓捕计划。直到次日凌晨4时，终于发现了机会：马莹与另一名销售人员进入了房间。几位民警借口称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以“身份证有问题”的理由顺利将马莹带走。到派出所后，办案民警才亮明身份，此时的马莹再想通风报信已经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