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遭遇价格“寒流”之思
“庄稼就是‘撞家’，‘撞’上了就赚钱，‘撞’不上则赔钱。”菜农们对近几年忽高忽低的菜价调侃道。
菜农郭悟礼皱着眉头点燃烟，猛抽了几口，抬头望着天叹息：“明年到底种啥菜不赔钱啊？”
让一些菜农、小菜贩、冷库加工厂老板没想到的是，今年一些大菜商在接连赔本后，选择一夜之间“逃跑”。
菜农
11月24日一大早，红古区平安镇仁和村的郭悟礼就叫醒妻儿，扛起头、耙子赶往村后的菜地腾地。他要赶在地冻前把地里的菜根清理出来，翻地、浇灌冬水，准备明年开春种菜。忙乎了一会儿，郭悟礼皱着眉头点燃烟，猛抽了几口，抬头望着蓝天叹息：“明年到底种啥菜不赔钱啊？”
蔬菜对于当地的很多菜农来说是主要收入来源，去年这里的大白菜是抢手货，卖出了好价钱。
在仁和村村支书张兆成看来，没人能说清楚市场行情，去年大白菜的地头价每棵8角，最高时收购价达1元，一亩地卖四五千元很轻松，所以今年几乎每家每户都扩大了大白菜的种植面积。该村是专业的蔬菜种植村，全村280户人，1300口人仅有耕地1800亩，去年全村大白菜种植面积约400亩，今年近700亩。
也因为去年的行情好，郭悟礼家的大白菜种植面积由去年的1亩地扩种到今年的2亩。当时村里菜农都觉得今年白菜收购价肯定在一斤7角以上，但谁也没料到最终只能卖到几分钱的地步。现在想想当时是盲目了，没有摸清市场行情。按照今年7分钱的价格，肯定要赔上老本了。
郭悟礼算了笔明细账：二胺一袋200元，尿素一袋100元，一亩地各要用一袋，“起垄耕地”费每亩80元，收菜成本200元，再加上种子、浇地、人工等费用，每亩大白菜的平均种植成本在1000元左右，按照这个结果，每亩地按毛菜重1万斤算，一斤也要卖到1毛钱才能保本。而如今，一亩大白菜只能卖700元左右，菜农辛苦了大半年，最后一亩地净赔300多元。
在与仁和村仅一里路之隔的复兴村姚开林家的菜地里，1万多斤大白菜被整齐地堆放在一起，眼看今年种菜赔钱了，姚开林按当地土办法把菜冬藏起来，等待春节前后卖个好价钱。储完白菜，姚开林外出打工去了。天气一天天变冷，妻子陈七秀隔三差五来查看菜是否受冻，再过十几天就是“大雪”节气了，陈七秀准备给冬储的大白菜加盖保暖设施。邻村十余户菜农和姚开林的想法一样，冬储只为将来卖个好价钱。
“庄稼就是‘撞家’，‘撞’上了就赚钱，‘撞’不上则赔钱。”当地菜农对近几年忽高忽低的菜价调侃道。
红古区蔬菜产量达到4.5亿公斤，产值1.5亿元，蔬菜种植的收入占到农民人均纯收入的61.6%，蔬菜产业是全区最大的一项富民产业。
大白菜最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由外地引进红古，从那时起就作为兰州的主打菜一直延续至今。
根据省农牧厅农产品(13.74，-0.07，-0.51%)市场信息办发布的信息：今年全省大白菜产量比去年增加了约15万吨。
市场
赵团结是张苏滩蔬菜批发市场的一位菜商。11月20日凌晨4时，赵团结和妻子开车从兰州市区出发前往红古区花庄镇的菜地拉运大白菜，到了地头收购时按亩数估价，一亩大白菜的价格为700-1000元。晚上8时许，满载着5000斤大白菜的轻型卡车缓缓驶进张苏滩菜市场，第二天一大早，赵团结一家三口开始选菜、打包，一棵八斤重的“毛菜”经过选叶后仅剩四五斤，加上运费、包装费、市场管理费等成本，每斤批发价为0.25元，一斤菜最多赚4分钱。
赵团结在张苏滩市场干蔬菜批发6年了，感觉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去年这个时候一天能批发三四吨大白菜，而今年批发一吨感觉都很吃力。
11月9日，我省大白菜的产地收购均价为每公斤0.2元，比今年10月底下跌0.12元。
据省农牧厅农产品市场信息办调查，目前我省需要外销的大白菜约70万吨，占总产量的50%。现已外销大白菜约50万吨，占外销量的70%；尚有20多万吨大白菜销售需要进一步加强产销对接，积极开拓市场。
往年，我省大白菜外销市场主要是青海、西藏及新疆东部和宁夏部分山区。今年，宁夏及青海和新疆东部都扩大了蔬菜种植面积，我省大白菜在上述地方销售数量急剧下降。对此，省农牧厅动员省内购销商积极开拓四川、重庆等市场，同时邀请外省购销商到临洮、红古、靖远等主产区收购，基本打开了四川、重庆和江苏(南京)、上海市场。
红古区平安镇仁和村党支部书记张兆成既是菜农，又是红古区兆丰农产品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
每天一大早，张兆成就从家里急匆匆赶到保鲜库，看着眼前积压的300余吨大白菜一天天枯萎，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地给广州、杭州市场的菜商打电话，询价格问销路。
早在去年，为了破解村民卖菜难题，村上成立了兆丰农产品专业合作社，将家家户户的分散生产转为有组织、有规模的经营。半个月前，他以每斤7分钱的均价收购了全村的大白菜，一排排堆码整齐的大白菜就放在偌大的院子里。
“去年我给广州、杭州、重庆的客商联系装车，每天外销各类蔬菜100余吨，今年几乎没有外地客商上门收购，两三天才销上35吨。”张兆成通过电视、网络了解到，蔬菜滞销正席卷全国。
在红古区张家寺甘肃元丰果菜商贸有限公司的厂区院内，胡兴旺来回穿梭在露天的菜堆中查看储存情况。在胡兴旺的记忆中，还从来没见过菜价那么低过，他以7分钱的价格囤了300吨大白菜。
由于没有销路，胡兴旺的冷库加工厂暂时处于停业状态，只有接到订单后才开始加工。发往南方市场的菜都要经过精加工、包装后才装车，每斤菜的加工费用包括材料费、工人工资、冷冻费用、选菜损耗等成本在4角钱左右。
白菜本身的损耗很大，在40%左右。“进库两棵白菜，出库就剩一棵。所以出库的白菜必须卖到至少5毛钱一斤才能回本。”胡兴旺叹息，自从白菜入库之后，发往南方市场的菜价就一直在每斤5毛左右，刚好是平进平出，一分钱不赚。
零售菜贩李军强从张苏滩蔬菜批发市场赵团结跟前批发了一袋(100斤)大白菜。“不敢多拿，现在每个季节几乎都有新鲜菜，品种也繁多，大白菜的销量一年不如一年。”李军强暗忖，一斤大白菜在市场上卖8角，批发回去后还要去皮，一天最多卖30斤，最多挣15元。
零售环节的费用上涨也很明显，即所谓“最后一公里加价”。为此，国务院常务会议已经多次提出要减少农产品流通的中间环节，发改委也在不久前的会议上提到要支持农产品直接进入超市。
在兰州市商务局办公室主任田世森看来，和批发商运送菜到市场一样，超市贩运蔬菜同样省不掉收购费、运输费、人工费等。兰州周边蔬菜集中上市在5月-10月份，农超对接不是不能搞，但短期内肯定难以实现全覆盖。在此之前，蔬菜流通只能依赖现有模式。
张苏滩蔬菜批发市场管理所副所长刘建军建议：相关职能部门应为农民搭建更为完备的信息平台，及时收集、处理、发布全国蔬菜产销信息，指导农民科学种植。同时，由于蔬菜从田间地头到消费者餐桌，必须经历多个流通环节，自然会产生费用，房租、劳动力价格上涨等因素使流通费用提高，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产地菜价下跌向终端市场传导的幅度。
菜商
蔬菜不但不赢利，反而跌破成本价的行情，是胡兴旺经营大白菜几年来头一次遇到。
菜商因为严重亏损选择“逃跑”，似乎成了一种惯例。
辛辛苦苦劳作了大半年，终于盼到了蔬菜上市卖钱的时候，但让当地菜农、小菜贩、冷库加工厂老板没想到的是，一些大菜商在接连赔本后，竟一夜之间“逃跑”。由于这些菜商均属外地人，当地菜农只能手持一张张“白条”期待他们归来。
40岁出头的菜商张吉(化名)是广东汕头人，主要负责从红古、榆中蔬菜生产基地往广州江南市场发货，拖欠各种费用20余万元后，于11月12日晚消失后，至今未露面。
“一斤运往广州的大白菜加工费用就要0.4元，从兰州装车的成本价就是0.5元，前不久广州的批发价为0.7元，除过运费，肯定赔钱。”胡兴旺扳着指头算出张吉赔钱的经济账，一车菜最少赔2万元。
司欢福是红古区张家寺镇一家小型蔬菜加工厂负责人，今年一直给菜商张吉加工蔬菜，赚取加工费。司欢福两个月前开始收购、加工、包装菜花、娃娃菜、大白菜，达到一定数量时交给张吉，每次交货都压着一笔货款。张吉突然失踪，还欠着司欢福1.7万元菜款。
眼看张吉已有半个月没任何消息了，心急如焚的司欢福除了料理加工厂外，每天到当地蔬菜经纪人张德金跟前打探张吉的下落。张德金也是受损者之一，张吉拖欠他的代办费3万元，工人工资2万元，30余户菜农的7万余元，至今杳无音讯。
一位菜农回忆：“之前他结算菜款就有问题，只付了少部分，剩下的打个‘白条子’，有时候连欠条都不打。菜农们觉得时间长了有信任感就没多想，只在本子上登记个数目就回家了。”直到张吉逃跑，张家寺数十户送菜的农户都没有发觉异常。
尽管张吉拖欠着甘肃元丰果菜商贸有限公司胡兴旺的14万元，胡兴旺却依然坚信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胡兴旺的这14万元主要是近两个月的冷库费、包装费、工人工资、材料费等，他理解张吉的难处——做蔬菜贩运生意，资金需求大，周转时间慢，如果通过现金交易，几十万元的资金一时根本周转不过来，只能采取延期付款的形式，卖掉菜后再付钱。
租用兰州宏伟蔬菜食品保鲜有限公司冷库的山东枣庄籍菜商黄焕(化名)无奈之下也选择了“逃跑”， 黄焕每隔两三天就给菜农、菜贩、冷库老板们打个电话，说让他们放心，等他筹足款或者在其他市场上赚钱后一定回来还钱。
■文/图 本报记者 于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