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怀揣着5分钱出门究竟还能买到什么？就在近期，这个答案突然变得丰富了：可以是田间地头的“一斤大白菜”，可以是“一斤大头菜”，或是“一斤白萝卜”。
昨日，记者驱车赶赴山东平度的南村镇、郭庄镇、仁兆镇和张格庄镇以及胶州的胶莱镇进行探访，所到之处多是一番菜贱伤农的景象，除了大白菜、大头菜、白萝卜等蔬菜的收购价格跌落至几分钱一斤，西红柿、黄瓜、土豆、菜花、洋葱等其他大众蔬菜品种也是价格暴跌，收购价均不超过0.5元/斤。究竟菜价重返“分时代”是何缘故，其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经济规律？记者对此展开调查。
探访田间地头 辛苦70天亩赚50元
今年风调雨顺，平度、胶州等地的大白菜、大头菜等喜获丰收，但菜农们的脸上却是一脸愁容。“现在大白菜一斤才三四分钱，这菜真是没法卖了。”近日，多名菜农拨打早报热线82888000向记者诉说，反映问题的菜农主要集中在平度市南村镇、郭庄镇、仁兆、张格庄镇以及胶州胶莱镇。
为了一探究竟，昨天凌晨6时，记者驱车从市区出发，沿青银高速公路一路西行，在平度郭庄下高速，又行驶十余公里小路到达郭庄镇西梁村，村头的马路边几乎每隔5米就能看到成堆倒掉的白菜，其中不少白菜是整棵甚至是新鲜的。站在自家白菜地里，59岁的张广俊满脸愁容。“这么好的大白菜，价却卖不上去，真是愁人。”从地里拔出一棵约15斤重的白菜，张广俊忧愁地对记者说，许多留在地里的大白菜根部已烂掉，他说近来天气高温，再不出菜恐怕就都要烂在地里了。
记者辗转走访郭庄、张格庄镇及仁兆镇多处白菜地，多块菜地里种植的白菜、大头菜等均已采收过半，跟张广俊家情况差不多。上午9时，在胶莱镇大赵家村菜地，46岁的赵成武一谈起白菜跌价，心里特别忧愁。“闺女在读研究生，儿子上本科，本来就指着这些钱供应孩子上学！”说到这时，赵成武叹了口气。
白菜价钱这么低，种菜还有利润吗？“今年白菜真是增产不增收！前两天最便宜的时候居然卖到0.02元/斤，真是看着就发愁，不如不种。”赵成武掰着指头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今年气候适宜，白菜大丰收亩产1.5万斤左右，每亩比去年同期多5000斤左右，按照每斤白菜0.7元，今年每亩白菜能收入1050元。至于种植成本，他提到有4方面构成，一亩白菜最少要施200斤肥要花300 元，租赁地花费500元，种子、农药、农膜、支棚拱架等共计100元，而浇水、卖菜费用则需100元。照此计算，一亩地白菜只能收入50元，但这其中却凝聚了菜农70多天起早贪黑的劳动。赵成武告诉记者，如果遇到地里有烂掉的白菜或者白菜价格再低，那他今年种白菜肯定亏本。
体验菜农卖菜 一斤白菜只卖4分钱
南村蔬菜批发市场位于南村镇姜家埠村，是平度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不仅周边的张格庄镇、仁兆镇、郭庄等地菜农会来这里卖菜，许多胶州、莱西的菜农也会来这里，这里同时也活跃着众多本地菜贩和南方菜贩。
在郭庄镇西梁村菜地探访结束后，记者兵分两路，一名记者跟随郭庄菜农张广俊来到南村蔬菜批发市场，另一名记者则到其他乡镇田间地头实地采访。上午9时许，记者离开郭庄镇，继续前往当地另一蔬菜种植集散地南村镇，行车途中，公路两旁飞逝而过的景象无非是田地、行道树以及大片的烂白菜。20多分钟后，记者逐渐接近南村镇蔬菜批发市场，沿途不断有满载各种蔬菜的蓝色三轮车飞速向市场方向驶去。几分钟后，记者终于来到了南村蔬菜批发市场，在大门口便看到，许多满载白菜、大头菜等的小货车从各方涌来，走进市场内，十余辆挂着江浙等地牌照的大货车停放在院内。
在蔬菜加工大棚下面，许多前来卖菜的菜农正在将车上的白菜往下搬，顺手将大白菜外层菜叶剥掉，不一会儿的时间，大白菜就摞成了一座座小山。“你的这些白菜个头不算大，我只能出4分钱（每斤）！”听到菜贩报出这样的价格，张广俊显得特别失望，接连问了几名菜贩，报出的价钱都是每斤4分钱，有的甚至更低。“菜都拉来了，总不能再拉回去吧！4分也要卖。”张广俊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最后还是找了个态度不错的菜贩成交这笔买卖。
“大白菜个头在10斤以上的、成色好的，我们收时一般每斤会出7分钱，再高我们就赚不着钱了。”一名女菜贩对记者说，她说收来的白菜大都要运到江苏、浙江、福建等地出售，随着油价上涨，长途运输费用增加，为白菜包装加工、过秤以及在批发市场收货等都需要费用，按照7分钱收来白菜，到南方批发市场出手价在两毛8分钱她才能保本，否则便亏本。
目击批发市场 历史低价贩子少赚钱
“今天只能要这些白菜了，过两天我再联系你吧！”家住平度南村的綦艺林是当地资深的地头经济人，她一边指挥着工人给刚刚从三轮车上卸下来的白菜扒叶、包纸，一边不耐烦地“打发”一位前来推销自家白菜的农户。看看农户离去的背影，再瞅瞅眼前已经摞成山的大白菜，綦艺林显得有些无奈，她告诉记者，“现在生意不好做，价格越低利润越薄，南方的买家要货频率也降低了，我们也只能减少收货量，尽量保证先收一些老客户的，新种的农户只能先搁搁了。”据綦艺林介绍，这是平度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方圆四五十公里的农户都开着车来出售自家种植的白菜、大头菜、土豆等各种蔬菜，往年这时整个市场车水马龙，南方的大货车排成排，蔬菜的价格也比较正常。綦艺林口中的“正常”价格如今不复存在，昨天，市场里最好的大白菜收购价出到0.06元/斤，大头菜相比前几天而言“蹦了高”，最高出到0.15元/斤，如此低的菜价却让她笑不出来。
“前后往南方发了40车货，除去成本，几乎没有任何利润。去年这会儿，我至少得赚两三万元。”綦艺林告诉记者，今年开春大白菜收购价到1元/斤，她还能有0.1元/斤的净利润，而如今大白菜价格低至几分钱，大头菜在0.05分/斤至0.15元/斤徘徊，这么低的成本引来了众多农户加入地头经纪人的行列，“照0.05元/斤算，拉一车3000斤的大白菜才150块钱的成本，大家都去收货、发货，竞争激烈了，利润自然就越来越少。”
也在不远处忙着装货的小董常年往返青岛抚顺路蔬菜批发市场与南村市场之间，早已看惯菜价起起落落，但今年的价格被她看做是“历史最低价”。“刚走的这位农户家里种了一亩4分地的白菜，前后一共才卖了700块钱，连本钱都赚不回来。”小董说，最近菜价真是出奇得低，有的农户拉着一车大白菜跑20多公里来市场却卖不了100块钱，算上来回油钱和雇工搬白菜的钱，都不如扔在路边；还有的农户为了抢买家，凌晨一两点就赶到市场，趁早卖出去，其实最终也就多赚几十块钱。其他菜也好不到哪去，最近大头菜最低收到0.05元/斤、洋葱0.3 元/斤、南瓜0.4元/斤、土豆0.5元/斤。小董坦言，与蔬菜经纪人一样，蔬菜越不值钱她的利润也就越低，“不过与农民比起来，他们的日子更苦一些。”
昨日下午，记者从抚顺路、华中和城阳市区三大蔬菜批发市场了解到，近日蔬菜批发均价在0.7元/斤左右，基本已到今年以来的最低点。目前，除了蒜薹、豆角等少数几个蔬菜品种外，多数批发价格不超过1元/斤，其中，莱西的白萝卜当地收购价仅为0.04元/斤，市场批发价0.15元/斤；胶南等地的西红柿批发价在0.2元/斤左右；本地大白菜在0.2元/斤以内。
蔬菜价格暴跌背后有“祸首”
许多菜农向记者表示，这是有史以来白菜及白萝卜价格最低的一年，这样的价格让菜农们真是痛苦不已。究竟是“谁导演了疯狂暴跌的菜价”？记者通过调查及实地探访，寻找出暴跌背后的三大“祸首”。
祸首之一：白菜产量的大幅增长，相对应的是白菜种植面积的猛增。
“去年白菜价格每斤在两毛钱左右，每亩白菜产量就是在1万斤，种植白菜也能挣钱。”胶州胶莱镇大赵家村村民赵成武对记者说，前年白菜价格也特别低，每斤白菜价格最低时只有1毛钱，许多白菜菜农辛辛苦苦种植的白菜最后却亏本卖出，深受伤害的菜农们纷纷削减白菜种植面积，因种植面积少白菜产量也比较少，去年白菜供少于求，因此使得白菜量少价高，种植白菜的菜农也大赚一笔。赵成武说，他们村有200户村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植白菜，去年全村白菜总种植面积不超过400亩，而今年却超过800亩。
白萝卜价格暴跌也与产量大涨密切相关。据市商务局副蔬办相关负责人调研发现，今年白萝卜的产能明显过剩，仅店埠镇的白萝卜种植面积就达一万亩，比去年同期增长一倍还多。
祸首之二：白菜价格暴跌也与南方洪涝灾害有一定关联。
因南方遭遇灾害，蔬菜消费量也急剧下降，加之蔬菜运输成本增加，许多南方菜贩来北方收菜人数大大减少。昨天上午，记者在南村蔬菜批发市场探访时看到，挂着南方牌照的大货车不过10余辆，上午8时至10时两个小时内，记者仅看到两辆装满白菜、大头菜、土豆等的大货车驶出市场。
南方菜贩锐减，为何会对青岛白菜市场造成如此大的冲击呢？知情人向记者道出实情，原来青岛本地的白菜等蔬菜销往南方市场的产量占总产量的90%，本地消化乃至山东地区的销量仅占10%，通过这一组数据对比，足以看出南方市场对于青岛白菜销量的重要性。
祸首之三：菜贩间恶性竞争导致白菜价格暴跌。
“白菜价格暴跌，有点小钱的人都能收起一车菜运到南方，竞争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形成恶性竞争，贩菜利润越来越低，这也使得收菜价格越来越低。”地头经纪人綦艺林分析说，她发菜大多是南京专线，因南京与青岛距离不是太远，大量涌入的新菜贩资金少，雇不起载重量30多吨的大货车运菜，便使用载重十几吨的小货车运菜去，这使得南京的蔬菜销量迅速饱和。
“他们故意压低蔬菜批发价格扰乱销售市场，这让同行间的竞争造成恶性循环，大家都挣不到钱，自然也拿不出高价来收菜。”綦艺林无奈地说，做了十几年蔬菜生意，真扔下它还舍不得，“宁做熟不做生”，这是她和众多菜贩的共同想法，即使现在贩菜不挣钱，但只要保本他们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做下去。
超低菜价可能维持一周 暴跌只是暂时现象
无论种地的农户、批发商还是普通消费者，最为关心的就是目前的超低菜价究竟能维持多久。青岛市商务局副蔬办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部分蔬菜品种价格过低已经引起该部门的重视，并于近期前往莱西等地考察调研。根据现有的调研结果显示，当下的季节正是岛城地产菜收获旺季，如果没有南方受灾的影响，多数菜都是要运到南方销售的，所以说现在白萝卜、大白菜等符合南方人口味儿的蔬菜价格暴跌只是暂时性的，预计恢复需求后，蔬菜价格将应声上涨。
“这个价位最多维持一个周。”华中蔬菜批发市场的相关负责人也认为，本地蔬菜不会持续低价，因为今年以来包括物流、人工等各项成本都在上涨，加上前期南方受灾，蔬菜大面积减产，5月中旬以前蔬菜批发均价基本维持在2元/斤的高位，所以重返“分时代”的蔬菜价格并不正常。“像大白菜是一年三季种植，目前这一季将在两周之内收获完毕，以分为单位的菜价将结束。”该负责人表示，随着岛城气温的升高，大约一周后将进入传统的 “夏淡季”，即蔬菜产量下降，届时，整体蔬菜价格都会上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