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2年11月开始到跨过年关，雀巢公司在国内经历的转基因“危机”一直没有结束。2003年1月初，《21世纪经济报道》再次就雀巢公司在转基因方面的政策采访雀巢，仍然被拒之门外。
事实上，雀巢在国内对媒体和公众始终采取了低调措施。针对雀巢的采访，基本上被公关公司和市场部以“目前不方便接受采访”的理由拒绝，除去发表了一个正式声明外，任凭国内媒体“狂轰滥炸”，雀巢“我自岿然不动”。这种“不战”、“不走”、“不降”的策略也严格贯彻到了整个公司里——一位雀巢员工告诉记者，他们被告之对该类问题“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
这场危机是从2002年12月3日开始的——当时有媒体撰文指出，根据中国（香港）绿色和平组织提供的线索，“6种雀巢食品含有不明基因”。此文一出，对国内的大多数消费者来说，他们首次意识到自己在超市、商场中购买的雀巢公司食品中可能含有转基因成分，而这些转基因成分“可能导致对人体不可预测的疾病与突变”。虽然谁也说不清所谓的疾病与突变是什么，但是“病从口入”的古训早已为中国人耳熟能详，恐慌与不信任开始产生了——有媒体当即追踪报道说，家乐福开始出现退货现象，被退回的食品中除了被曝光的雀巢产品外，还殃及了雀巢的其它产品。
雀巢公司在这场风波的中心显得出人意料的“冷静”。
12月4日，雀巢公司（NestleS.A.）向外界否认其违反中国转基因食品标识管理规定，并且声明支持转基因食品。它表示：“认可基因技术在长远方面对改善食物的质量、可得性以及营养价值上的潜力。雀巢支持在良好的科研基础上负责任地把基因技术应用在食品生产上。”但针对某些具体产品究竟是否含有转基因成分这一问题，雀巢公司并未明确给予肯定或否定。
对于雀巢的缄默，总部设在香港的绿色和平组织其实早已领教——因为针对雀巢转基因问题的“战争”早在1999年就已经在该组织和雀巢之间打响，在长达3年的“来往”中，他们和雀巢的交道已经并不完全局限在函件里——还包括现场抗议和发放小册子……实际上，国内被媒体点燃的“战火”只是该场战争的延续。该组织中国分部项目主任施鹏翔在采访中对雀巢的评价是：“在香港，他们只说两句话，一句是我们的产品绝对安全，消费者可以放心；另外一句就是指出其产品符合香港法例。”
“雀巢一直在回避有关停用基因改造成分的承诺。”两种态度相比，施认为在国内雀巢公司的回应相对还算高调——“至少，他们宣布支持转基因。”
对正在发生着的事情，总是特别难下判断。不但雀巢和转基因食品之间的纠葛是否能因为事主的单方面沉默而平息下去尚不确定，就连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雀巢究竟失去了什么和得到了什么也没有定论。最明显的例子是，就在一些媒体认为雀巢已经在中国内地“遭受到最严重的信任危机”的时候，在国内超市中随处可见的雀巢产品的销售并未明显受到消费者的排斥。但是就像一个硬币拥有正反两面一样，事物历来是在多种因素的推动下含混前进的——
跟导致错误发生的力量一样，纠正错误的力量也一直没有退场。
雀巢的“沉默是金”和双重标准
绿色和平组织对于雀巢3年来的“穷追猛打”，在施鹏翔看来，基于两点理由：“一是当初它承诺不用转基因产品，但没有遵守承诺，又不作出合理的解释；二就是它的双重标准问题。”
对于第一点的证明，在绿色和平组织与雀巢的“战争史”中随处可见，已经为媒体所津津乐道。
绿色和平组织首次于1999年11月1日公布测试结果，指出雀巢公司出产的两种产品百福鲜豆浆及百福豆腐花含有一名为RoundupReady的经基因改造的大豆，要求雀巢牛奶香港有限公司宣布其转基因政策，与英国雀巢公司看齐，公开宣布不再生产含基因改造成分的食物。1999年11月3日，雀巢牛奶香港有限公司首次回信绿色和平组织。但对绿色和平组织的要求未作出积极响应，只是指出百福产品符合香港法律。
之后，绿色和平组织一再指出其产品含有基因改造成分，并将书面检测报告送往雀巢公司，除去2000年2月8日，香港雀巢公司回复绿色和平，承诺逐步停用基因改造成分外，到2002年年底，国内媒体曝光雀巢转基因食品时为止，雀巢公司基本上是在用施鹏翔所引述的那两句话来回复该组织持续不断的诘问和检测报告，情况并无根本改变。
这样就引发了施的第二个观点，即雀巢对中国消费者和国外消费者实施了双重标准。
1999年，雀巢英国公司就已经向消费者承诺，将尽可能地在英国提供非转基因食品。1999年德国雀巢也做出承诺表示将保证其在德出售的雀巢食品不使用转基因原料。随即，瑞士、法国、巴西等国的雀巢公司也做出相应承诺。相比雀巢对于欧美市场的重视和反应迅速，在中国市场上的这种“动作迟缓”，在施看来，实际上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因为我们并未要求雀巢在一夜之间不使用转基因原料，而是希望通过一两年的过渡来逐渐停用基因改造成分，并且希望雀巢在确实含有转基因成分的产品上进行标识。这两点它都没有做到。”
“雀巢作为跨国企业，肯定会有法律专家给出意见，但为什么反应这么慢，这有点说不过去。”施说，“据我们了解，农业部和卫生部都有搞一些转基因管理条例培训，不知道雀巢有没有去参加。”
三管齐下的“三不管”结局
与绿色和平组织推测的雀巢与国内部委“没有沟通”恰恰相反，事实上，雀巢在中国政府部委转基因政策制定方面，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热心。
“雀巢与我们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参与了卫生部转基因食品管理条例的制定，他们提出建议可能是最多的。”卫生部负责转基因食品事务的张铃萍女士告诉记者。
事实上，雀巢之所以采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可能正在于其清楚了解中国转基因生物政策的现状：三大政府部门争夺管理权，而政策实施还遥遥无期。
最初，由国家环保总局牵头，中国与国际组织从1994年就转基因生物问题进行谈判，其后，由国家农业部转基因生物管理办公室牵头成立了“转基因生物协调小组”，卫生部、环保总局派专家参与。
2001年11月，农业部通过了《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办法》，农业部2002年第九号令规定，该办法从2002年3月20日开始执行。一个月后，卫生部也发布了《转基因食品卫生管理办法》，自2002年7月1日开始执行。
在转基因管理权的分配中，农业部负责管理转基因农产品的生产、进出口管理，卫生部则负责转基因食品的管理，环保总局负责这些产品进入自然环境中可能带来的问题。
当这些分工具体到实施时却遇到问题：农产品与食品很多时候是难以分开的，而农业部和卫生部只管理相关产品的进口、生产、制造、市场销售，对环境可能造成的破坏并不在其视野之内。
国家环保总局自然保护司司长王德辉在1月6日接记者采访时表示，转基因生物造成生态灾难的可能性很大，就在前几天他们刚刚还为此召开研讨会，如果忽视这一点，中国极有可能人为对自然造成巨大灾难。
对雀巢是否应该在产品上标识含有转基因成分的问题，农业部目前的回答是：“凡是列入标识管理目录并用于销售的农业转基因生物，应当进行标识；未标识和不按规定标识的，不得进口或销售。”第一批列入标识目录的转基因农产品共有5类17种。六种雀巢食品不在标识目录管理范围之内，无需申报转基因标识。
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农业部官员评价，农业部转基因管理条例中涉及的需要标识的产品其中多多少少会涉及食品，同时，对转基因产品的管理牵涉到诸多方面的利益，情况非常复杂，执行起来也比较困难。
而按照卫生部转基因食品管理办法，雀巢公司的食品既然含有转基因成分，不管是来自进口还是在本土制造都应该申报和标识，卫生部并没有规定含有百分之几转基因成份才需要申报。
但遗憾的是，这两个“办法”到目前也并没有真正被实施。
卫生部的条例去年中已经推迟到12月21日实施，而今年1月6日，记者在采访卫生部时被告知，前不久，农业部和卫生部两个办法都已经推后到今年4月1日开始执行，卫生部正式接受企业申报已经推迟到9月，这也就意味着，直到2004，中国消费者基本不可能看到转基因食品包装上出现相关标识。
换言之，目前中国法律政策对雀巢仍无可奈何。
另一种说法是，农业部条例更多的是为了考虑国内农产品健康发展，比如农业部的“大豆复兴计划”，由于进口大豆基本上全部是转基因大豆，通过对转基因农产品的限制，复兴东北非转基因大豆产业。
“农业部的条例出台后，我们已经不再做进口大豆期货，去年推出针对非转基因‘黄大豆’期货品种。”大连期货交易所研究部总监朱丽红证实。但她同时也告诉记者，进口大豆并没有减少，只不过转基因大豆不再成为期货品种，现在全部是油厂直接进口，除了东北的几家企业外，国内食用油企业几乎全部采用转基因大豆。2001年进口1394万吨，国产约1500万吨，2002年两者基本持平。
幸运的是，国家目前正在对转基因安全管理进行协调。王德辉告诉记者，中央编制委员会日前对各部委如何分工已经有明确的方案，不过，真正实施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记者 汪若菡 熊川 何华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