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阮妍妍 通讯员 郭杰 苏晓春
昨天，像过去十多年中的每一天一样，临安市河桥镇的养殖户张蓉早上6点就起床了。
打扫猪圈，清理猪粪，喂猪吃食，这些事情她做起来轻车熟路。
只不过夜里没有睡好，她感觉有些疲惫，8点不到就离开猪舍回家做饭去了。
“没办法，夜里又失眠了！”张蓉摇摇头，笑道：“以前生猪价格大跌的时候，我愁得整晚都睡不着。现在猪价涨上去了，我还是睡不着，担心涨上去的价格随时再掉下来。”
张蓉的担心不是毫无根据的。从2012年到2015年第一季度，全国生猪养殖业整整低迷了三年。直到2015年4月份以来，生猪销售行情才持续看涨，从每公斤均价12元涨到20元左右，其间创出多个历史最高纪录。
让人意外的是，张蓉他们却不希望猪价再涨下去，甚至微降都可以。
“主要是前几年跌怕了，现在市场上一有风吹草动就害怕，猪价还是稳定的好。”多个受访的养殖户表示。
事实上，在这轮“超强猪周期”里，猪肉不仅成为拉动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CPI)的主要因素，仅5月份全国猪肉价格同比上涨33.6%，影响CPI上涨约0.77个百分点；杭州上涨32.4%，影响CPI上涨约0.6个百分点，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也受到了影响。从养殖户到下游企业，甚至你家端午节餐桌上的一只粽子，都被这个周期“撞了一下腰”。
从每头亏损300元到每头盈利破千元
“火箭猪”行情让养殖户心情大好
年存栏量500头生猪，作为个体养殖户，这样的规模已经不算小了，由此而来的压力和辛劳可想而知。一年365天，张蓉几乎每天都在猪场。
“没有办法，以前我们还雇了一个工人，猪价大跌后为节省开支，猪场就我们夫妻俩了。”提及前几年的行情，张蓉依然心有余悸。
那一波猪价大跌始于2013年底。据新牧网显示，2013年12月末之后，生猪价格多次跌破13元/公斤大关，甚至一度跌至谷底。2014年2月18日，新牧猪价指数92，均价11.96元/公斤，2014年4月18日，猪价指数82.84，均价10.40元/公斤……
市物价局有关人员给我们算了一笔账。据统计，如果不是自繁自养的猪场，以现在行情，购买一头超过25公斤的仔猪就要1100元左右，然后就是吃了，按每头猪养到120公斤出栏，饲料的成本在712.5元。
“除此之外，养殖场地的人工费、工具材料费、水电、防疫费，再加上固定资产损耗等等开支加起来，每头猪的成本至少在134元。”
而从仔猪养殖到可以屠宰，需要6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也就意味着现在一头生猪要卖到18元／公斤以上才能保本。当然，在当时那个阶段，仔猪的价位远低于当前，保本价也没有现在高。
“我记得2014年年初时，一头猪要至少卖到13元/公斤才可保本。”临安的另一位养殖户王国强说。
“这样算下来，当时我每卖一头猪，就要亏损三百元以上。”张蓉说。
在那个被媒体称为“中国生猪养殖业史上最长亏损猪周期”，张蓉的养殖场一年亏损就达二三十万元。
2013年—2014年之间，眼看着很多人亏得熬不下去了，猪圈扒了，不干了，张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是，想想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了，又舍不得放下。”
行情终于在2015年第二季度发生逆转，传说中的“火箭猪”行情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启动。据国家统计局杭州调查队提供的数据显示，从2015年3月开始，生猪出栏价从每公斤15元一路上涨到18元，最高甚至到了20元左右。到了2016年一季度，正值春节，消费量剧增，生猪出栏价格每公斤达18.4元，同比上涨33.5%，环比上涨6.2%。5月份，生猪平均收购价格20.55元/公斤，比上月20.27元/公斤上涨0.28元/公斤，涨幅为1.38%。
由此滚滚而来的利润，也让养殖户心情不错——市物价局5月份生猪生产成本收益预警显示，当月平均头猪净利润为885.29元，较上月增加5.81%，生猪生产成本收益再次处于上行黄色区域。
“据我们调研，有的养殖户每头猪利润甚至突破千元，养殖总体效益进一步趋好。”市物价局工作人员说。
养殖户补栏意愿普遍不强
就怕“涨得越高跌得越惨”
猪肉成CPI走高的“带头大哥”带动5月杭州餐饮价格上涨4.3%
受一年多来猪肉价格屡创新高的影响，下游消费端变化也愈加明显：进入4月份以来，杭州消费者熟悉的高祖生煎、巴比馒头、新丰小吃等纷纷提价，因此带动5月份杭州在外餐饮价格上涨4.3%。
随着生猪价格不断飙升，零售市场上的猪肉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而猪肉作为食品当中统计的大类，其价格又是影响CPI的重要因素。梳理近期的数据可以看到，进入2016年以来，市场上猪肉绝对价格不断创下历史新高：4月份猪肉市场零售价格环比上涨4.7%，带动全市CPI上升0.1个百分点；5月份猪肉价格环比上涨1.4%，影响CPI上升约0.03个百分点。
近日记者走访超市和农贸市场也发现，和去年同期相比，几乎所有猪肉品种的零售价都在上涨：肋排28.99元/500克，散装精肉17.98元/500克，里脊肉22.98/500克……
“如今肉价太贵了，一斤精肉够买三斤多鸡蛋。”正在为外甥挑选肉菜的刘爱芳阿姨说，猪肉价格上涨以后，买还是要买的，但是会减少购买量增加鸡蛋和鱼类消费了。
消费者“惜买”会不会影响猪肉销量？“现在我们的销量是下降一些，10个摊位每天平均销售十几头生猪，比原来下降20%。”丁桥农贸市场赵经理告诉记者，不过这也是由多个原因造成的，如年轻人消费结构、购买方式的变化等。
从数据来看，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历年春节后是消费低谷期，猪价也会受此影响而下滑。但是，2004年，2007年，2011年，还有今年，都是猪肉价格最景气的年份，春节以后都没有出现下跌。
据新牧网数据，从2016年春节以来，生猪价格由2月8日的18.22元/公斤，一路攀升到6月12日的20.82元/公斤，短短4个月时间，涨了14.27%。
造成这种涨势的原因，主要还是和产能供不应求有关。在上轮“猪周期”中，生猪价格下跌期较长，养猪业长期处于微利或亏损状态，部分中小养殖户因此退出，大型养殖场补栏积极性受挫，大幅减少能繁母猪数量。
“在去年4月生猪价格进入上涨通道后，部分养殖场户补栏积极性仍然不高，补栏进程较慢。”国家统计局杭州调查队表示。
另一方面，随着近两年“三改一拆”“五水共治”等环境提质工作力度的加大，禁养、限养范围的扩大，杭州市的生猪存栏量整体下降，杭州市本地猪市场供应趋紧。数据显示，至2015年末，杭州市生猪饲养规模户443家，比上年末减少435家，下降49.5%。生猪饲养从业人员5805人，下降31.2%。
“我们暂时不会有补栏的意愿，还是再看看这轮猪周期能维持多久吧。”作为有着十几年养殖经验的养殖户，张蓉对“猪周期”的概念很是拎得清，连称，“现在的猪周期有点邪，猪价下跌和上涨时间都比原来的长。”
中国搜猪网首席分析师冯永辉指出：“从2003年开始，涵盖了一个涨跌周期的完整猪周期时间分别是3年、4年、5年，明显看出从2013年持续到2015年的3年亏损期，已经使猪周期发生了变化。”
同样与以往不同的是，本轮猪价上涨基本没有饲养成本上升因素推动。在生猪生产过程中，饲料成本占养猪成本的60%以上，而猪的饲料中很大一部分来自粮食。因此，粮食的产量和价格直接影响生猪的价格。但今年猪价大涨和玉米价格一降再降形成鲜明对比，猪价上涨基本没有成本推动因素。
这样“一边倒”的情况应该让养殖户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多位接受记者采访的养殖户表示，“看着价格一天天往上涨，反而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按照目前的行情，应该是我养猪以来赚钱最多的一年了，所以才更害怕接下来猪价跌得更惨。”张蓉说，她希望猪价不要再涨了，就保持当前价位，或者掉到20元/公斤也行。“哪怕每头猪的收益少赚些，只求价格稳定。”
猪肉采购成本增加近三成 下游企业通过拓展产业链化解压力
在生猪这条产业链上，目前只有养殖户正处在“边数钱边担心价跌”的谨慎乐观状态，屠宰业、食品加工业、零售端等下游行业的日子这一年来并不好过。除了盼望生猪价格能够早日回到正常水平，一些企业选择涨价，另外一些已经着手积极拓展产业链，化解肉价上涨带来的成本压力。
“今年以来，仅仅因为猪肉价格上涨这一项，我们采购成本就增加了28%，达到2000多万元。”浙江五芳斋总经理吴大星告诉记者，为化解成本上涨带来的压力，公司被迫对少部分产品进行价格微调，如原来每只6.5元的粽子调至7元，每只13元的调到每只14元。
当然，调价只是手段之一。公司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两件事情上。
其一是内部管理，对原来和生产成本相关的内容都做了精细剖析。
“例如，根据粽子工艺流程不同，调整生产管理方式，精细化生产环节，原来同样流程可能用10个人，而今年只用7人，成本自然下降了。”不过，吴大星反复强调，这种方式只是进行的内部管理和工艺的调整，对“五芳斋”粽子品质没有影响。
另外，就是对整个产品价格结构优化。今年3月，嘉兴五芳斋和华特迪士尼(中国)宣布推出合作款粽子，虽然这些外包装带有米奇、米妮、美国队长、绿巨人、钢铁侠等图案的粽子产品，在端午节前一个月才上市，却立即就受到消费者热捧，甚至有时髦女郎为和“美国队长”合影而一顿狂拍。
“以前，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去门店买粽子，现在为和‘美国队长’一起自拍而到处找产品的年轻人也时而能看到。”吴大星说，这些产品附加值更高，端午前的订单已超过8000多万元。
在出口市场上，五芳斋粽子与上海迪士尼达成合作后，全球知名度水涨船高，出口量也大大增加。据嘉兴检验检疫局统计，2016年1月—5月，嘉兴地区累计出口各类粽子产品126.5吨、59.1万美元，同比分别增长31.2%和45.3%。
记者手记
打造自己的产业链闭环等“风”来
中国的“猪周期”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但是每次提起，无论是生猪养殖户，还是杀猪卖肉的，甚至消费者都有话说，谁让咱们是全球猪肉生产和消费大国呢。
而且，猪肉在CPI中权重较大，以今年5月份为例，当月杭州市CPI同比上涨2.4%，其中猪肉价格上涨32.4%，影响CPI上涨约0.6个百分点。当然，当前物价水平远未达到通胀水平，猪肉价格继续暴涨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我们仍需紧密关注其价格变动对CPI的影响情况。
另一方面，从本轮“猪周期”自身表现来看，这轮猪价上涨，完全是由供给减少引起，与消费需求和生产成本等关联不大。但是，却引发了“超强猪周期”，“产业链”的价值一览无遗。可以预见，接下来随着利润的驱动，一些养殖户可能加大补栏力度，非理性养殖，然后再引发新一轮的产能过剩，猪价大跌，开启“猪周期”下行通道。
被这样的怪圈吓怕了，所以有着10多年经验的养殖户在猪价大涨的利好下，发出了“宁愿少赚些也要价格稳定”的心声。可是，市场是诡异的，不管是饲料、养猪还是食品加工企业，要想站在“风口”，即使行情低迷时也能比同行好过些，除了需要在一个领域内深耕下去，也需要在产业链上纵向发展。这样，打造出自己的产业链闭环，才能战胜低迷，在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文章来源：杭州网-杭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