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消费者福利和竞争：中国食品标准的发展目标
作者：Prof. Eric K. Clemons/ 艾墨教授
Prof. Edward Shao/邵景春教授
Josh Wilson
翻译：Fujie Jin/金芙杰
对于开展产品出口的国家而言，遵照产品标准的重要性与日俱增。新兴经济体希望通过明确地展示产品质量符合要求，从而促进产品出口。然而，标准并不一定是外来的，或者从外部加于本国产品上的。目前，发展中国家也逐渐参与到标准制定过程中，确保它们的产品在世界市场中可以公平地销售。
一、标准的作用
我们借用国际标准化组织（Interna-tional Standards Organization）关于标准对技术、经济、社会等领域的贡献的简洁介绍，归纳标准能够发挥的作用如下：
标准让企业可以将产品销售给尽可能广泛的消费者群体，因为他们的产品在消费者希望使用该产品环境中可以良好运行。标准为产品生产、销售给原始设备制造商及系统集合商、销售给最终消费者提供便利的例子不胜枚举。
标准让生产企业可以将产品销售给尽可能广泛的企业客户，因为标准确保了他们的产品组件可以方便地整合到最终产品中。标准向消费者及企业客户销售的便捷在高技术产品中体现得最明显。食品、纺织原料等同样需要标准，例如不同的面粉、不同的棉纺织品会制造出不同的最终产品。
对于政府和贸易官员而言，标准可以创造公平、透明的竞争环境。或许对发展中国家最重要的一点是，标准规定了内销及出口的产品应当满足的明确指标，如果产品符合标准规定，那么就应当被允许在其它国家销售。因此，标准让企业可以对外销售自己的品牌产品，而不仅仅出口原材料或中间产品。
标准可以通过增强竞争、降低成本而使消费者受益。当多家企业竞争销售产品时，产品成本会被压低，产品价格也随之下降。竞争同样会影响到基本食品的价格，标准使得竞争更容易发生，这也是很多国家使用关税以及非关税壁垒等方法以保护农业的原因。
二、标准的类别
标准的类别很多，我们这里主要关注以下两类标准：
性能标准和安全标准：这些标准明确了产品应当达到的性能水平，或应当满足的卫生标准，如对婴儿睡衣的阻燃性指标、对食用谷物中允许的外来物质比例等规定；
过程标准：这些标准的作用是通过加强生产过程的透明性和可审核性，确保标准化生产制造的产品质量，并加强消费者对这些标准化生产所制造产品质量的信心。
性能标准和安全标准是进口或向消费者销售产品所必须的最低质量要求。当中国制定品牌食品产品的出口战略时，这种要求更显得尤其重要。
从历史经验来看，一国可能制定过高的标准，以阻止其他国家的出口，保护本国农产品生产者的利益，这样的做法却没有保护本国消费者的利益。多层标准最初可能在初始阶段对中国非常有帮助，允许中国生产者证明产品质量满足国际标准，因而达到了出口要求。这并不妨碍其它国家制定更高的标准，甄别出质量更高的产品，允许国内的生产者通过满足不同产品标准，展示其产品质量，同时不因进口商品达不到本国商品所满足的更高标准，而阻碍到这些产品从其它国家进口到本国。
过程标准提供了透明度，方便监督安全标准和性能标准是否被遵照执行。透明度对建立本国消费者及产品出口国消费者的信心，是至关重要的。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监督审查所提供的产品生产透明度，为美国软饮料行业的增长做出了贡献。德国相关法规所要求的透明度，同样推动了该国啤酒行业的增长。
过程标准可以提供更高的透明度，因为可以在不持续监督最终产品质量的情况下，同样保障产品质量。这样的过程标准将为树立中国及国外消费者对中国食品的信心有所帮助。
三、世界贸易组织和标准
世界贸易组织（WTO）的使命开宗明义地宣称，该组织致力于减少或消除贸易壁垒，从而涉及到了产品标准的重要性。
显然，世贸组织知悉国家可以利用人为的规定，不公平地阻止某些产品进口。清晰的标准则可以对哪些情况符合以及哪些情况不符合安全标准及消费标准，提供参照。有了一个明确和科学合理的参照，就可以判定世界贸易组织的哪些规则被用于保护当地消费者，哪些被用于不公平地、人为地阻碍产品进口。明确和科学合理的标准，有助于世界贸易组织实现其第二个任务目标：公平竞争。
食品标准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世界贸易组织也和世界卫生组织(WHO)、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银行等机构展开合作，以保障健康，增强信心，并增进贸易往来。WHO及粮食及农业组织，隶属于联合国系统内的这两个机构，于1963年合作起草了“食品法典”。自1995年起，WTO采纳了食品法典委员会制定的标准，这些标准对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具有约束力。尽管世贸组织尽了最大努力，仍然有很多食品种类不存在通用标准。另外，即使通用标准存在时，也可能没有被广泛采纳，或者一致地适用于进口产品的监管。显然，世界贸易组织和食品法典委员会均为世界范围内贸易的顺利开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它们的工作显然尚未完成。虽然这两个组织都作出了很多努力，但某些产品的标准仍是空白，而另外一些标准则并未一致地得到实施。
四、标准和国家战略
标准对于不同的国家，尤其是其国际竞争力的影响不尽相同。这是因为国家之间往往有不同的历史背景、不同的偏好、不同的比较优势和比较劣势。与之类似，各个国家的企业发展中也常反映出所在国的历史、偏好、比较优势和比较劣势的影响。
对于拥有良好口碑的品牌、卓越品质的传统的国家，标准的重要性可能弱一些。虽然德国制定了啤酒纯度法（Rheinheitsgebot），这是世界上首部啤酒标准，德国啤酒素享盛誉，但比利时、英国在没有公布啤酒国家标准的情况下，它们生产的啤酒现在同样享受卓越的声誉。对于在某些食品种类生产具有悠久历史的发达国家而言，标准对于其产品在国内或国际上被接受并非是至关重要的。
对于那些在国际范围内并不知名的产品国家，标准对于其产品的顺利出口却是至关重要的。产品符合质量标准是对产品质量的明确信号，而符合过程标准则有助于增强透明度，以及确实满足质量标准的信心。
透明度和明确的产品质量信号可以增进消费者信心，使得处于发展阶段、信誉较弱的厂商在竞争中获益。印度就从软件开发的ISO标准获得了很大收益。印度的软件开发商迅速地按照标准要求进行调整，并显著地提高了国际竞争力。印度在接受西方的服务外包方面的爆炸式发展，有下面几个驱动因素：
1.美国H1-B签证的过多限制，削减了美国公司可以雇佣的有经验的软件工程师和计算机科学家的数量；
2.印度有很多训练有素的工程师、程序设计师以及计算机科学家，并且这些专业素质很强的印度人同样可以熟练地进行英文写作和表达。他们构成了具有需要的劳动技能的熟练劳动力群体。
3.互联网的发展使得将具体业务外包给印度，并使进口成功开发的系统变得相当便捷。
4.印度公司迅速达到了所有软件生产相关的ISO标准，也对此进行了大力宣传，它们的生产过程也足够透明，因此取得了西方客户的高度信任。
然而，仅拥有标准还不够。上述H1-B签证限制创造了外包的需求，而第二、第三点则创造了外包服务的供给，这两方面缺一不可。而第四点，生产符合标准规定，则在西方市场中树立了对印度企业的信心，这在西方国家同意迅速地开展向印度的外包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缺乏信心的话，即使存在印度的劳动力供给，存在全球范围内对印度劳动力的需求，也还不够，印度也不能够获取总价值达760亿美元，在该行业全球市场中占据50%份额的市场。
五、标准和中国的竞争力——中国食品行业改革
标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过高的、过于主观臆断的标准可能对全球贸易构成非关税壁垒。向日本出口商品的国家，以及许多希望向日本出口商品的国家，就此已经展开了较长时间的申诉。而一个国家如果不遵照广泛采纳的标准，并损害到自身作为贸易伙伴国的声誉，这将构成国际贸易领域最严重的非关税壁垒。
对于全球范围的食品贸易而言，或许最严重的非关税贸易壁垒不是简单的国家标准过于主观的问题，更在于消费者对从其他国家进口的产品质量的认知，乃至对产品安全的认知。这方面的例子包括，日本福岛地震后，世界范围内对日本产品可能存在放射性的顾虑，消费者对欧洲及美国生产的食品可能是转基因产品的顾虑，以及世界范围内日益加剧的对中国的食品可能含有三聚氰胺、瘦肉精，或其他有毒添加剂的担忧。由于食品安全事件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广泛报道，这些事件正在摧毁中国品牌的价值。
举例来说，受到媒体曝光的将近三分之二奶制品掺有三聚氰胺的事件发生在中国，媒体报道的猪肉中掺有瘦肉精的事件七八成发生在中国。
即使是最知名、最受推崇的中国品牌也不免出现违规行为。中国最受推崇的中药老字号品牌同仁堂最近承认，在北京分店销售的，贴有同仁堂品牌名称，标价高昂的部分药品，其实是由其它公司生产的。
标有“中国制造”标签的商品曝出的质量问题，也损害到了中国生产商的形象，直接影响到中国公司的盈利。虽然现在中国的制造业在世界范围内规模最大，然而在消费商品行业中，拥有较大世界市场份额的中国公司少之又少。2010年，中国最大的七家快速消费品公司分别为：贵州茅台（白酒），五粮液（白酒），蒙牛（乳制品），张裕（葡萄酒），伊利（乳制品），双汇（肉类加工）和云南白药（中草药制品）。这些公司的品牌价值都超过了1亿美元，但是这些公司出口所占的比重都较低。中国自有品牌的快速消费品难以出口时，出口的商品就多贴有外资企业的商标，或者以原材料出口到其它国家，以便生产制成品。这使得中国产品大多作为单纯的产品出口，而出口的商品所获得的利润大部分被拥有品牌、完成最终制成品加工环节的生产者获取。
在中国政府的支持之下，中国企业可以发挥标准的作用，以弥补目前的国家品牌问题。这将使得中国企业树立受到信任的品牌，并将自有品牌产品在国内和国际市场广泛销售。从而利润也就不会大多被外国品牌所有者获取，中国公司将享受到更高的利润额。在前面的专栏文章中，我们提到了最初加工者（例如富士康公司）和最终产品品牌所有者（如苹果公司），在盈利性方面的差别。随着中国的劳动力工资水平的日益提高，中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将要求中国公司能够获取最终产品的销售所得的大部分利润。
为实现上述目标，我们建议采取如下措施：
首先，中国需要解决产品生产、质量监督以及产品运输环节存在的问题，使得无论是自有品牌，或者无品牌的食品，在国内及国际市场受到信任；
中国接下来需要确保食品生产企业严格遵照食品安全标准，减少食品质量事件，与其它主要食品生产国的质量相一致。当中国生产的食品质量满足要求时，中国也可以遵照与国际水平一致的测评标准，来衡量食品是否达到消费者的要求；
中国可以参照ISO系列的过程标准，实现产品生产的透明度，使得本国消费者，以及其它国家的消费者都能够相信中国的产品质量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关于过程标准的制定和遵照，下面还有几条具体的建议：
首先，中国应继续参与到标准的制定过程中。中国不应该仅仅作为标准制定过程的旁观者。中国也不应当止步于做满足西方标准要求的生产者，而应当积极地参与到标准的制定过程中；
与其它希望出口本国产品的生产者相类似，中国也应当确保本国产品的质量满足国际标准。
中国应当采用过程标准，以便向消费者以及其它国家政府明确表示，中国的食品生产、质量监督和运输过程是可靠的。这一措施的必要性在于，中国食品并非一直受到消费者的信任，因此，中国需要树立起对本国产品满足国际安全标准的信心。
接下来，中国应当要求自己的产品在出口时，与其它国家的产品遵照同样的安全标准进行检验。中国产品需要达到国际标准，包括西方国家发起制定的标准。出口导向型经济体需要满足商品进口国所制定的标准。如果中国产品满足了国际普遍认同的标准，那么其它国家也就不能够以歧视性的标准限制中国商品进口。
最后，中国应当要求产品进口国采纳国际标准化组织（ISO）的分级标准。每个国家都应当被允许采用比WTO（食品法典委员会）公认的最低标准更高的标准。当中国生产的产品满足WTO的标准要求时，世界各国应当允许中国食品的顺利出口，以及其贸易伙伴国的顺利进口。在中国产品满足普遍接受的国际标准时，就不应当被排除在竞争之外。其它一些国家可能会希望生产并销售质量更佳，满足更高质量标准的产品，以便获得更高的销售价格。然而，产品只要符合世界贸易组织认定的标准，就应当在全球范围内被接受。不应当要求中国满足每一个贸易伙伴国所制定的本国最高的产品标准。WTO成员应当协调一致，执行WTO认可的标准，并接受满足这些标准的产品。与此同时，中国和其他食品生产者也应当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提高产品水平，达到更高的标准要求。
结论
如果中国采用经过慎重考虑的、与国际上遵守的WTO关于标准和贸易的政策相结合的标准，那么将至少为中国的两个产业带来更大的盈利空间。在这篇专栏文章中，我们列出了一系列步骤，包括与标准相关的，以及标准之外的举措，目的在于提高中国食品生产者的声誉，提升对中国食品的接受度，提高中国食品生产商的盈利能力。在完成这些步骤的过程中，中国可以与国际标准化组织合作，制定过程标准；与世贸组织合作，提高那些确保食品进口和出口中公平竞争的标准的接受水平。
标准是国家战略的重要内容
标准可以促使商品交易顺利达成，使消费者从中受益。
标准的制定和完善也已经成为中小企业、跨国大企业的战略规划的构成部分，甚至也是国家战略的内容。
标准分为不同的类别，而不同的标准对不同类型公司的竞争和竞争地位，甚至对不同国家的竞争地位，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世界贸易组织了解标准的上述作用，关注能够促进贸易的标准持续稳定的发展；同时，力图避免那些限制贸易的、过于主观或太过具体的标准的发展。
我们这篇专栏文章将集中阐述精心合理制定的食品生产与出口标准对中国企业的益处，并提出可能为中国政府所鼓励的政策建议。
我们相信这些标准会促进中国的食品出口。更重要地是，我们相信这些标准可以提升消费者对中国品牌产品的信心，提升中国生产的高利润消费品的销售额，这与单纯提高用于消费品加工的初级农产品出口额相比，对中国具有更重要的经济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