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爆出家禽养殖滥用抗生素的消息备受关注，公众担心家禽抗生素滥用已经成为一个新的食品安全问题。为此，本报记者专访了中国农学会副会长、中国农业大学原副校长李里特教授和中国农业大学预防兽医学系教授夏春。
被“忽视”的抗生素滥用
中国商报：食品安全问题这些年受到公众的高度关注，而最近爆出的养殖家禽滥用抗生素，公众担心是否会成为一个新的食品安全问题？
李里特：在业内，大家都知道家禽养殖滥用抗生素的问题很严重，是一个食品安全问题，这不可否认。
夏春：家禽养殖确实存在抗生素滥用。事实上，抗生素的使用国家有相关严格规定，养殖业中抗生素一般作为饲料添加剂促进动物生长，或是制成兽药使用。在我国相关规定中，仅有少量抗生素允许在饲料中使用，而且对不同动物不同生理阶段使用抗生素的种类、剂量以及停药期都有严格规定。
中国商报：家禽养殖滥用抗生素，对人体的危害在哪里？
李里特：什么抗生素都用，也不管量的大小，导致大量抗生素还残留在动物体内，这一部分在人食用之后直接进入人体。另一方面，大量抗生素在动物体内存在，就会产生好多超级微生物。因为什么抗生素都用，微生物也就因此而产生进化，微生物产生很快，不适应就死去，成千上万的微生物中只要有一个存活了，换句话说就是微生物成功进化了，那就没有药物可以治疗了。
中国商报：目前谈之色变的超级细菌，有一个说法就是抗生素滥用的一个见证。
李里特：抗生素滥用对人类的危害已经显现，超级细菌仅是冰山一角。比如现在一个小小的感冒不吃药，基本是扛不过去。而且吃药的治疗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吃药已经不管用，需要打针输液。也就是抗生素被滥用，人体的病菌已经对抗生素产生抗体了。
中国商报：抗生素为什么会被滥用？
夏春：从目前的滥用程度上看，主要集中在乡村的家禽养殖和散养户，他们用药知识相对贫乏，过量使用抗生素是比较普遍。
还有一个客观原因，兽用抗生素的浓度比人用要低，因此在给家禽等动物使用抗生素的时候，必然就比人用抗生素的量要多很多。这在一定程度上给外界的感觉，就是家禽养殖使用抗生素的量比较大。
中国商报：由此来看，家禽养殖滥用抗生素似乎是一个监管问题了？
李里特：国内在农副产品管理上，归很多部门，农业环节归农业部管，流通环节归商务部管，餐饮又归卫生部管，多头管理往往就是管理划不清，出了责任又互相推诿，从而造成监管上的真空。尤其农业，农业生产没有产业化，都是个体户，这个中间就很难监管。
动物食品问题其实已经非常严重。
中国商报：那么抗生素滥用为什么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李里特：抗生素为什么被忽视？因为难以产生急性的事件，是一个慢性的过程。比如三聚氰胺，出现毒死人了，一经媒体报道，迅速引起社会和政府的反应，领导也开始重视。退一步来说，要是三聚氰胺没有死人，肯定现在还没有人去管。
抗生素的危害慢性，看不见摸不着，但一旦出现问题，影响会非常大。像疯牛病，刚发现感觉并没事，而一旦有事就没法治了。
其实，我们对于抗生素的关注，大部分是因为国外出口对抗生素查的很严，出口动物肉类被退回，基本上都是因为检测出了抗生素。而国内对抗生素的检测就没有那么严格。
但最为重要的原因是，监控部门有时担心影响到产业，有几十万头的养殖户一般都是地方龙头企业，他们跟地方政府有很大的关系，一旦被曝光，就会影响到地方的财政收入，也就影响到当政者的政绩。外国没有利益关系，抗生素检测不合格，马上返给生产企业。而我们不是厂家赚钱，是大家共赢。因此，有利益纠葛在里面。
夏春：利益驱动外，滞后的制度标准也为滥用抗生素打开了方便之门。1996年，我国颁布的食品卫生标准中，对兽药的残留检测还只限于四环素族抗生素一项。2002年，农业部修订发布《动物源性食品中兽药最高残留限量》，但部分仍在使用的兽药鱼药，并没有制定药物残留标准。部分兽药的残留检测方法也没有建立。
食品安全的一个道德问题
中国商报：为什么食品安全问题屡屡出现？
夏春：道德问题。用药规范，包括食品安排的法律法规其实并不少，但为什么现在还有那么多的食品安全问题呢？我个人认为，食品安全早已超出规范的问题，而是一个道德问题。因为法律法规、规章制度并不缺，而是人为的不去遵守制度和法规，人为的要去突破制度和法规的底线，比如大头娃娃、三聚氰胺，这些都是人为所导致的一个结果，这些都是道德问题。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受禽流感的影响，养殖户在养殖过程中，为了降低家禽患病的风险，在主观上就存在过量使用抗生素以获得家禽不得病这么一个意识。而这个主观意识的存在，也应该说是一个道德的问题。
中国商报：如何避免家禽养殖业抗生素的滥用？
夏春：前面说到，在家禽散养户和乡村养殖中过量使用抗生素的现象相对普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些地方的兽医执业水平问题和养殖者的用药安全问题，相信有一半养殖者并不清楚抗生素有一个代谢过程，过量使用抗生素就会导致家禽出栏前，抗生素并没有完全代谢。
因此规范使用兽用抗生素，是监管部门目前正在努力的方向，将来会只有具有一定资质的兽医才有处方权，才能够开兽用抗生素。与此同时，国家更应该推广规范化养殖。
李里特：规范化养殖是一个大方向。生产过程中单纯追求利润，为降低养殖成本而采取集约化养殖，比如集约化养鸡、养猪、养鱼、养虾等等，在很小的空间里养的越多越好，而且要求长的快，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密度大，动物之间就很容易感染，一旦有一个生病，很快就会出现爆发式传染，从而对养殖户造成巨大损失。
因此不管有需要没需要，养殖户总是大量使用抗生素，从养殖的角度把病防止住，这一结果的危害就产生了抗生素的滥用。反过来看，要避免抗生素的滥用，首先就应该从规避先天性的集约化养殖模式开始。
（中国商报 汪 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