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宗庆后致达能董事长的公开信
冲突又一次升级！
继近日达能向斯德哥尔摩仲裁院申请纠纷仲裁、在美国法院向宗庆后女儿旗下公司提起法律诉讼之后，2007年6月6、7日，宗庆后向娃哈哈与达能的合资公司董事会请辞董事长职务，并向媒体发布了一封致达能集团“里布董事长先生及各位董事”的公开信。
这封公开信可谓一枚重磅炸弹。
宗庆后为什么辞职？
在这封公开信中，宗庆后对辞职原因的两点描述特别值得关注：
1、 无法忍受合资公司达能方两位董事(即达能亚太区总裁范易谋与中国区主席秦鹏)的欺凌与诬陷，使宗庆后的名誉与感情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2、 需要腾出精力和时间来应对达能公司提起的法律诉讼（特别补充：“按范易谋总裁的说法，我将在诉讼中度过余生”）。
而有关致函的内容和目的，宗庆后的说法也很明确：陈述在合资公司任董事长的“这11年2个月期间的所做工作和对贵方两位董事的看法”，“给合资公司大股东一个交待”。
与部分媒体总结的宗庆后“历数达能十大罪状”不同，我的理解是：宗庆后避开锋芒，直接将矛头转向了达能在合资公司的那两个董事，以一位对合资公司做出巨大贡献的功臣和受害者的身份，指责其“欲置本人于死地”，从而将这场纠纷演变成了宗庆后与范仲谋、秦鹏的个人恩怨。
宗庆后对范、秦两人的指责，我们不妨做个简单归类：
1、 在公司管理方面，设置圈套：通过董事会对宗庆后作出了许多影响正常经营的限制条款的决议，从而形成“永远有理”的局面，即 “如果你不理他擅自干了，他随时可以违约为由砍你的头，如果你守约影响了经营其又可以经营不善为由砍你的头”；
2、 在履责表现方面，毫无作为：除了每季开一次董事会，要求汇报经营状况、分析市场形势、提出下阶段营运方案外，平时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人、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对于宗庆后在合理化建议遭到否决之后的单方行动，包括成立非合资公司，他们清清楚楚知道，但并没有采取任何限制的行动；
3、 在个人能力方面，缺乏商业头脑：根本不懂中国的市场与文化，捕捉不到商机，屡屡否决宗庆后多次提出的开拓市场和开发新品的合理化建议；
4、 在风险和利益方面，逃避风险、唯利是图：合作的前几年，对发展项目总是不愿投资，等到产生效益了，又要硬挤进来、不给进还不行；后几年，总算是愿意投了，但一时产生不了效益又要求退出；要求分配合资前一个月的利润；先后试图以净资产和低于投资额的价格廉价收购非合资企业51%的股份，剥夺员工的命根子；
5、 在遵守协议方面，违背“契约规则”：11年来从合资公司拿走了8000多万的技术服务费，却没有提供过任何技术服务；到法国参观考察要收取高额的陪同费，接受培训还得付培训费；派来一个技术总监，非但没有提供任何技术，反而在收集配方工艺；在印尼合资的乳品厂至今亏本，连报表都难得给一份；
6、 在纠纷处理方面，机关算尽、手段卑劣：企图以6000万美元补贴的方法贿赂宗庆后而达到廉价收购非合资公司的目的；收购不成后，花巨资委托公关公司利用媒体，不惜造谣、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到政府处告黑状，伤害宗庆后的妻女，破坏其家庭生活；重金雇用英国尚未在中国注册的保安公司及邦信阳公司对宗庆后进行24小时跟踪监视、拍照摄像，严重地侵犯了其人权、隐私权；通过猎头公司以高收入、高福利的承诺挖销售、管理精英，向员工与经销商发函唆使他们背叛娃哈哈；多次通过法国驻中国大使馆向我国政府施压，将企业之间的并购与反并购的问题政治化，上升到中法二国关系的高度；
7、 在纠纷谈判方面，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范易谋说营养快线是共同开发的，违背事实；一边要求政府协调双方不打口水战、不向媒体发表言论，一边举办新闻发布会，不断地发布各种各样的攻击性言论。
通过公开信的描述，我们仿佛亲眼看见了一幅阴险狡猾、不负责任、不干实事、见利忘义、造谣生事、抠门小气、猥琐无耻的彻头彻尾的小人形象。人们不禁要质问范、秦二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对宗庆后“搞个人人身攻击，欲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快”。
对此，宗庆后将原因归结为：“并购不成”、低价并购非合资公司和行贿宗庆后遭到拒绝。而对方之所以敢于对坦坦荡荡的宗庆后这样“任意欺凌”，是由于宗庆后“过度宽容、与人为善，反而被他们认为软弱可欺，得寸进尺”。
稍微有些判断力的人都很清楚，这种说法多少有些避重就轻、避实就虚。其实，宗庆后所列举的达能的一些做法本无可厚非，符合现代法人治理结构的要求和商业运作规则，何况有些说法也片面夸大了、有失偏颇。
公开信中，宗庆后把“11年2个月与他们合作的过程”总结反思为“与他们激烈争斗的11年2个月”，“深深地感到与这种人相处是很危险的“，不断发出“你们是否亦太小家子气了”、“请拿出证据来!”、“天理何在！”的感慨和呼声。
由此，我们看到了一个劳苦功高、无辜受害的弱者，看到了一个为荣誉而战、颇有几分悲壮色彩的男人，看到他作为真正意义的当事人、却无法替代妻女应对美国诉讼的痛苦。辞职，是他以退为进、兵戎相见的应战，是他激发公众排外情绪、博取舆论支持的自我保护策略，是他逼上绝境、背水一战的进攻。
为此，宗庆后表示“从今以后本人不在其位，亦决不会再谋其政，恕我不能再为其负责”，并表达了应对斯德哥尔摩之战的决心和信心，提出了“今天本人告别达能，希望明天达能不要告别中国”的忠告。
宗庆后指出：范、秦二人将娃哈哈视为敌人、在媒体上恶意丑化娃哈哈和宗庆后，已经引起了娃哈哈员工与经销商极大的愤怒、引起了中国人的义愤；不仅如此，“他们在中国的其他合作伙伴不是被搞掉了，就是被搞得怨声载道。” “我想你们该考虑一下到底是为什么，是否该改变一下他们的思维，改变一下他们的工作方法，是否该尊重一下中国人，尊重一下自己的合作伙伴，否则我看达能告别中国之日为期亦不远了。”
至此，我们似乎理解了这封公开信的真实意图：宗庆后是要表达自己没有与达能结梁子，他给了达能董事长里布一个很大的回旋余地，给了他一次由硬变软、转嫁责任的机会，就是只要达能严办范仲谋、秦鹏，一切就可以和平解决了。他是在同时递给自己和里布一把梯子。
我想申明和强调的是：任何事情最终都会有个结果。我也曾经历过跨国并购、也曾与外方代理人发生过激烈冲突，对于这场风波的评判上，我的态度是中立的，宗庆后也好，范、秦也罢，在我眼里都只是一种商业代码、而不是具体的人。因此，我既不想追究细枝末节、谈什么民族情结，更不想对达能、娃哈哈的未来命运做任何假设和判断。我也希望达能或者范仲谋、秦鹏不要针锋相对、逐字逐句的也发一份什么致宗庆后的公开信了，如若这样就真要贻笑大方、丢“堂堂一个世界著名的法国大公司”的脸了。不要再让骂战升级，不要再以这种表白的方式换取舆论的支持，当今时代，有的时候是很感性、但最终都会归于理性，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有些结论在事件没有结束时已经有了、甚至永远都难以改变，我们又何必太在意呢。
最后，我真心建议宗庆后能象他所说的保持“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心态，有效地运用法律的武器，冷静从容地应对眼前的一切，包括诉讼与仲裁之类“文明的处理矛盾与纠纷的办法”，而要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就是：
立即抛开这种对个人恩怨、细节是非的纠缠，完全忘掉名誉受损、家人受扰的烦恼。因为这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围绕在宗庆后头顶的原有的万众瞩目的光环已经被打破了。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如何，不管事件和舆论向什么方向演进、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宗庆后已经成了一位富有争议性的人物，有关宗庆后的话题也已从对娃哈哈成长传奇的关注转换为对宗庆后与达能之战的启示的研究上了。
而对于我们这些局外者以及在不同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企业界的朋友们，必须思考的是：我们到底应该从中汲取些什么？我们应该如何面对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企业转制、企业家转型以及与国际资本的对接等等商业社会和全球一体化所带来的一切可能的变化？（孙健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