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20日，对于河南伊川杜康酒厂（以下简称伊川杜康）来说，将是一个值得载入“杜康”史册的日子。据透露，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天，伊川杜康将对有关破产物资进行公开拍卖。
曾几何时，“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的广告语传遍了大江南北。而今，有着几千年历史的杜康酒终于无奈地走上了拍卖台——有人如此评价。
伊川杜康破产清算组组长闫占军先生对记者表示，本着保护及发扬传统名酒品牌的主旨，欢迎有经济实力的企业整体购买该项标的，重新擦亮千年杜康的招牌。
“现在已经有20家以上的企业跟我们进行了联系，其中真正能来参加拍卖的估计在5家以下。”伊川杜康破产清算组另一位人士4月18日对本报记者透露。
然而，记者通过一番采访调查发现，此次“杜康拍卖”仍难以真正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三杜鼎立”
就此次“杜康拍卖”，记者在日前的采访过程中发现，绝大部分被采访对象都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杜康”问题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很复杂。
据介绍，作为中国酿酒之鼻祖，杜康已成了中国酒的代名词，谁拥有它，谁就有用之不竭的财源。在杜康最辉煌的年代，市面上一度出现了伊川杜康、汝阳杜康（河南汝阳杜康酒厂）、白水杜康（陕西白水杜康酒厂），三个“杜康”抢水吃，“三杜鼎立”的局面由此形成。
“三家杜康此前就有不少纠纷，也打过一些官司。”一位熟知“杜康”的业内人士对记者说。据悉，早在1970年，汝阳杜康率先在河南省工商管理办公室登记注册。两年后，伊川也要求注册“杜康”商标，河南省政府下发文件《关于一家注册两家使用的通知》，确定伊川注册，但伊川、汝阳两家共同使用杜康商标。1983年1月，商标法开始实施，所有的商标需要在国家工商总局注册，伊川杜康注册成功。5个月后，汝阳也向国家工商总局提出使用“杜康”商标的申请。国家工商总局根据有利于促进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发展的精神，同意汝阳使用杜康商标。
“由于历史遗留问题”，自1987年起，伊川杜康和汝阳杜康为争夺市场展开了持续数年的“战争”。双方抢地盘、挖人才，甚至发动价格战，几个回合下来都大伤元气。伊川杜康人员多、债务重，1996年年底被“三九集团”兼并。但由于管理观念、运营机制等深层次原因，新酒厂经营几年后不但毫无起色，反而江河日下、奄奄一息。“三九集团”不得不抽身退去。其间，白水杜康申请注册的杜康商标被国家工商总局核准，伊川杜康为维护自身权益打起了商标侵权官司。“三杜鼎立”为的都是证明自己是正宗杜康，但短时间内谁也没有绝对优势，市场争夺战因此显得更为惨烈。
1971年开始产酒的伊川杜康作为“正宗”，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然而，由于经营机制、人员包袱等因素，这个拥有五六千职工的大厂突然“中风不起”。当地政府曾在2000年为伊川杜康酒厂注入1000万元的启动资金，并对管理层进行人事调整，但这丝毫没能挽救酒厂走向衰败的命运。截至2002年7月底，该厂负债已达2．27亿元，资产负债率达170％，严重资不抵债。当年8月29日，伊川县人民法院接受伊川杜康破产申请，核准其“负债总额达2亿多元，资产负债率为170％，已扭亏无望”。
汝阳杜康有关人士对记者介绍说，“三杜鼎立”所造成的局面是“一家注册、三家使用”。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拍卖“杜康”
“按照破产法，企业破产之后，商标也自动灭亡。”闫占军对记者说。但伊川杜康宣布破产前一个月，也就是2002年7月份，成立了新的公司。据记者了解，这个新公司名叫伊川杜康酒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酒业公司）。原杜康酒厂申伟民等5人看中了伊川杜康酒的品牌和市场优势，以资金入股的形式成立酒业公司。成立之初，该公司实行商标转让、租赁设备经营等，根据“杜康牌”商标转让协议，完全以私营企业面目出现。另有资料显示，酒业公司的股权结构由当地政府、厂方和社会资本共同组成。置之死地而后生，让新企业轻装上阵，地方政府的选择也许是无奈之举。
然而，据闫占军介绍，到目前为止，酒业公司的运作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也陷入了“杜康泥潭”。
闫占军传真给本报记者的“拍卖公告”显示：破产清算组将于2003年5月20日在伊川县法院一号审判厅公开拍卖的标的物包括，面积为135810.7平方米、规划用途为工业用地（使用期50年）的一处宗地。此外，还有成套白酒生产线及酿酒设备，各种车辆17部，一定数量的成品酒和半成品酒，各种零散物资。
记者在“拍卖公告”上看到，有关此次拍卖联系人除了闫占军，还有一位联系人名叫姬站章。
姬对记者称，此次有关固定资产评估价为8000万左右，是洛阳市财政局下属的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评估的。
姬说，伊川杜康酒厂破产，并不是产品不行了，而是企业机制落后造成的。为了保护“杜康”品牌，成立了酒业公司。
但是，“酒业公司不影响此次的拍卖。”姬表示，“此次拍卖，买主购买了相应的固定资产之后，通过有关部门的协商，商标的归属将转让给买主。”闫占军向记者表达了类似观点。
某商标事务所有关人士接受本报记者咨询时指出，如果此次转让了商标，商标的持有者发生了变更，另外两家企业（汝阳杜康、白水杜康）要跟新的企业签订使用合同，才能继续使用，否则就不能再使用“杜康”商标。
姬也对记者分析指出，汝阳杜康和白水杜康未必能继续使用“杜康”商标。此外，汝阳杜康也是国企，若不及时改制，三五年之后也很难向前发展。
姬还透露，申伟民方面，希望有合作伙伴，谁是大股东谁就当董事长。如果买主出资占大部分，可以做董事长，申伟民可以做副董事长或者经理。汝阳杜康一位人士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指出，其实，伊川杜康是“假破产”，一直在生产，但经营状况不好。该人士同时透露，2002年年底，汝阳杜康方面曾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提出过质疑。
汝阳杜康另一位人士对记者称，此前不知道有这回事。但如果有谁买走了商标，谁肯定就要吃官司。“别人要买，我们就要干涉。而且要是卖，也应该是我们汝阳杜康优先来买。”据该人士透露，此前伊川杜康曾尝试过把商标拍卖出去，但后来在政府部门的干涉下没有做成。但是，记者在此次“拍卖公告”传真件上看到有这样的字样：“受伊川县人民政府、伊川县人民法院委托……”由此可以看出，此次的拍卖，很有可能获得了当地政府部门的准许。
记者曾多次与闫占军、姬站章取得联系。姬表示，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河南伊川县经贸委主任，闫占军是当地司法部门的。
据记者掌握的资料，此前，伊川杜康曾在上海某家报纸刊登过拍卖公告，并准备在上海进行拍卖。而有关人士对本报记者证实，拍卖地现已改为伊川杜康所在地伊川县人民法院。对于缘何更改拍卖地，伊川方面有关人士只是轻描淡写地称，“是报纸刊登有误”。
在自己家门口进行公开拍卖，伊川杜康显然是有所安排。
“遗留”难解此前曾考察过伊川杜康的河南省酿酒工业协会有关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伊川杜康新公司（指酒业公司）承担了老企业的品牌，现在运营情况“很正常”，刚刚搞了一个“新产品推介会”，“很成功”。伊川杜康和汝阳杜康原来的矛盾较大，但现在关系相对平稳。“不希望媒体炒作此事，我代表行业，请你别关注这种事。”并表示，没有拍卖这回事，不可能拍卖注册商标。
这位人士的心情，记者是理解的。但是，有问题，就应该找出来并及时解决，而不能藏着掖着，更不能让人觉得有“暗箱操作”之嫌。
北京市环中律师事务所吴三军律师接受本报记者咨询时指出，首先要搞清楚，“杜康”这个商标究竟是谁的，商标具有独有性，应该是独家使用的。如果授权使用了，现在要明白，谁在合法使用，而谁又是在非法使用。“如果大家都可以使用，买这个牌子干什么啊，不值钱的。”据有关人士称，伊川杜康宣布破产前，“杜康”注册商标协议转让给了酒业公司使用。
北京京顺商标事务所一位律师向本报记者建议，要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查一下当时商标转让协议有没有备案，这样可以知道归属问题。记者随后询问商标局，商标局表示应该找综合处。综合处李处长接受记者咨询时称，有无备案，现在也没法查，不知道。
闫占军对记者说：现在“杜康”商标归属为伊川。“商标注册证目前在酒业公司。”姬站章对记者透露说。
商标注册证目前由伊川县政府部门控制着——闫占军告诉记者。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综合处李处长表示，只要伊川杜康方面按法律程序办事就行了。
其实，问题远没有这么简单。
北京市商标专利事务所袁所长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分析说，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现在哪一家企业买到手，也是一堆问题，企业既然来买，就是冲着“杜康”的牌子来的，固定资产也值不了多少钱。所以，拍卖的核心问题是商标，现在要搞清楚，能不能转让，能否依法解决遗留问题等，都要搞清楚。
现在哪个买主去买，反正是“有点风险”。袁所长分析说，买主买到手之后再去解决“遗留问题”更麻烦，更不好解决。所以，最好是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但是，袁所长指出，关于“杜康”的历史遗留问题，“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中国酿酒工业协会一位熟悉“杜康”的人士对记者表示，归根结底是管理，“这里的问题太复杂。”业内人士指出，“杜康”的历史遗留，不仅仅是指“杜康”商标归属问题，此外，有关员工安置问题、企业改制问题、政府部门协调等，都需要得到彻底解决。例如，据透露，通过此次拍卖，买主还需要考虑原伊川杜康的员工问题。据闫占军称，目前员工的数目是2800多名，但究竟需要买主安排多少，还需要有关部门进一步协商。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这里也有一定的困难，毕竟有“前车之鉴”——据姬站章称，按照当时的协议，酒业公司要安排1000名职工，但最终没有落实。
针对“杜康问题”，河南省酿酒工业协会有关人士说：“企业改制要走市场化的路子，国有股减持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要让民企持股、员工持股。当然，企业之间进行兼并、联营，要根据自身情况来定，政府不能过多干预。”该人士主张强强联手，白酒企业之间应该结束长期割据纷争的状态，共同把河南白酒品牌做好做大。（记者 杨宏生 张仲超）
